他听完了我说的话,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因为他的黑色一点也没有褪掉。他很客气地把我请到一个房间,跟我说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说完就离开了。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人——我看到,他并不是全黑的。这当真让我欣喜若狂。后来我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好像都还留着点色彩。至此,我无比感谢那个送我来的医生,谢谢他把我送到这个世外桃源。
我就这样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很多年,我的画布停在剩一个角没有被染黑的阶段,我非常高兴,连带着看那些黑人都觉得顺眼了很多。就是在这个时期,突然来了一个自称是我们的“医生”的黑人,他要求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跟他“聊聊天”。呵呵,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全黑的人说要和你聊天,无非就是想要把你染黑一点。同样的举动还有和你辩论、争吵、探讨,甚至是谩骂。我一直很不屑这种行为,但,由于——我做什么必须经过精神病院的允许,他们要求做的我也必须做,所以我还是不得不参与这种愚蠢的活动。
他在一个据说很温暖的房间里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说实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折磨了,自从我进了这个地方以后,就很少有黑人再来试图把我染黑,大家都是在挣扎着想互相褪黑的“友人”。突然间这样让我重拾童年的回忆,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太过残忍的折磨。他给我灌输很多很多观念,很多很多我曾经努力去修改的观念。然而,这次我没能逃避,我可悲地看到,我的画布上停滞许久不前的黑色又开始遮掩彩色。我非常抗拒这种折磨,我用钢笔来戳伤自己,试图以此来表达抗议,但是迎接我的只是更猛烈的、更残忍的折磨。
我常常被折磨地发了疯,我十分确信我原本不疯的,我之所以变疯,全都是这些可恶的人不断地折磨我,还冠以美妙的名义。天,邪恶的人用邪恶的观念在讲述他们邪恶的行为,却没有人觉得不对。
我的画布上彩色的地方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而我竟然无能为力。我恨死了我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我十岁的时候,让我突然了悟第二规律的那位“同学”。
我对天发誓,我也从来没有这么爱过我的超忆症。
我不断地往上爬,旋转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往头顶上看去,到处都是深不可测的黑,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如同一条濒死的鱼,不断地向上挣扎,试图寻找赖以生存的氧气一样,我在黑色的海洋里寻找彩色。但我看不到。哪里也没有。哪里也没有。没有颜色。
我像一条发狂的狗一样奔跑,我累得几乎要缺氧而死,但我没有停,因为我知道,往上跑,我会找到颜色。
……找到了。
我盯着楼底的彩色。它确实是很小的一块,但由于我一直密切关注着周围的色彩,所以很容易就被我找到了。我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渴望呼吸。
我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