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简菡的评论一如既往的夸张。
之前两人在微信上联系过,乔榕说了自己现在的工作地点,简菡挺吃惊,但很快就消化了这个变故,还恭喜她说这是另类的升迁,应该高兴。
乔榕很珍惜这个朋友,平时也花了精力学习维护这段关系,仍是没想到简菡会热心到不打招呼就来看她。
简菡的状态和以前没有差别,完全看不出是已婚人士,晚上回到酒店,她大大咧咧地往乔榕床上一躺,问道:“你在这儿肯定能接触不少五湖四海的小鲜肉吧,为什么还单着呢?”
乔榕说:“谈恋爱麻烦。”
简菡立马指指点点起来:“你这个脸蛋,这个身材,每天就自己一个人欣赏,不觉得可惜吗?”
乔榕若有所思了一会,在简菡就要露出欣慰目光的时候,摸上了自己的浴衣领口。
“你想看吗?”
简菡:“?!!!”
简菡:“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榕达到目的,把人吓跑了。
然而她忘了简菡是个七秒钟记忆的人。
等她洗完澡,简菡又闯进她的房间,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粉色包装的不明物体。
乔榕擦头发的动作都凝固了。
“这是什么?”
“我常买的那个牌子出的新品,特意给你带的,使用感绝了,可以外用的。”
简菡把这个小玩意儿摆在了乔榕的床头柜上。
“背了十万八千里呢,别再跟我客套啊。”
乔榕:“……谢谢。”
当晚,乔榕商量着和同事换了个班,准备第二天带简菡出去观光。
乔榕认为的观光就是随便走走,然而简菡不知哪来的热情和精力,几乎想要在一天之内看完所有的景点。
夕阳快要落幕的时候,乔榕被她拽到了大教堂。
巨大的拜占庭建筑在暮色中闪烁金光,乔榕腿脚酸痛发麻,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只顾得上靠在回廊里喝水。
她休息了好一会,再次站直身体的时候,眼睛被阳光晃了一下。
她眯着眼睛避开,看向了一片光线稍暗的所在。
就是这一眼,她便愣在了原地。
四周游人如织,她于茫茫人群中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她向外逆行。
那人个子很高,穿一身休闲衣裤,腰背挺直,头上戴了顶鸭舌帽。
露出来的浓密发丝在背阴处深黑一片,梳理得清爽整洁。
看起来很得体的一个人,步子却匆忙了些,像是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乔榕胸口不受控制地狂跳,眼前刹那间变得模糊。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是一步,最后小跑了起来,不顾路上行人的抱怨,一路机械地道歉。
她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最后终于摸到了那人的衣角。
她攥在手心,使劲扯了一下。
对方转过身来。
浓眉深眸,很好看的一张脸,然而不是她所想的人。
“sorry?”对方面露疑惑。
失落之下,乔榕连解释都忘了说。
男人也没追问,压了压帽檐,转身快步走开。
乔榕鼻子发酸,深呼吸压制住了泪意。
她捏着外套袖口,仰着脸迷茫地向四周转动。
随着最后一抹光线的消失,世间万物仿佛被笼进了一片没有边际的暗影之中,美轮美奂的建筑此刻在她眼里忽然变得无比可怕,如同一群巨大的食人怪物。
“榕榕,你在找什么?”
有人在叫她。
乔榕缓慢地转过头,简菡一脸不解地站在旁边,眼含担忧。
胸腔最后一口气也泄了出来。
她耷拉了肩膀,想解释,却无力开口-
简菡察觉到乔榕心情不佳,没有再缠着要到别处玩。
两人漫步回酒店,进了房间,乔榕按部就班地冲了个澡,把自己摔到床上。
疲惫一层一层压了上来,她的大脑却没有消停一会的意思,种种想法层出不穷,她甚至想要买张票,扔掉一切包袱,直接回到缙安。
可是哥哥会原谅她的退缩吗?
乔榕不太确定,但隐隐感觉,只要她想,哥哥肯定会无条件接纳她。
她还记得自己说要离开时,哥哥刹那间的神情变化。
她那时没敢多看。
曾经的她,总觉得自己对哥哥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说,一个从小到大,让他处处无法伸展的累赘。
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是她想错了。
一直以来,哥哥才是她的小跟班。
她才是那个拥有决定权的人。
乔榕这时想起问自己了。
如果当时追上的人真是哥哥的话,怎么办?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能够毫无负担地追上去呢?她就没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她明白的。
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就如新年夜的江滩,她主动且迫不及待地亲吻了他。
只是后来,主动权很快被哥哥夺走,让她忘记是自己开了这个头。
想到此处,乔榕打了个冷噤,从床上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前天开的那瓶已经空了。
她拆了一瓶新的,坐在窗前对着嘴喝。
喝到醺醺然,她拿出手机,翻出只属于哥哥的私密相册,把简菡放在床头的东西够到手里。
她于黑暗中捂住了嘴,迷迷糊糊地想着,从此以后,恐怕得避开所有和哥哥见面的机会才行-
简菡在威尼斯待了叁天就打算离开,那天早上,她说胡帆会来接她,没要乔榕送,反倒还催着她去上班。
乔榕没听她的,看到简菡被接走才放心离开。
一直到了工作室,她还想着简菡和胡帆见面后的长吻。
没有避讳,光明正大,甜甜蜜蜜的一个吻。
她很羡慕-
这天开工没多久,领导走过来叩了叩她的桌子。
“乔榕,待会和缙安那边有个视频会议,小凡今天临时有点不舒服请假了,你来代替她作总结。”
乔榕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之前也举行过几次会议,全是缙安那边她曾经相处过的同事,气氛很轻松。
确认之后,领导拿着一迭打印纸回转过来,往外面会客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忘了提,法比奥先生这次也要参会,你先前接触过他,应该心里有数。这次开会主要是想扩大他们家玻璃灯罩的生产规模,得申请一笔不小的资金,所以总部的人也会参与讨论,你不要紧张,只用按照资料发言就行。”
乔榕听完犹豫一会,仍旧淡定地点了头。
家居线不属于乔维桑的管理范畴,所以顶多会看见乔海合,没什么好担心的。
资料上说明会议时间在上午九点半钟,此时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乔榕迅速过完资料里的内容,又去洗手间补了个口红,重新梳理头发。
确认一切完美后,她带上笑容,走向会客厅,郑重地和那位棕发碧眼的中年男子握了个手。
会议准点举行。
可是这次没像以前那样显示多个单独的人物镜头,而是只有一副铺满幕布的单一画面。
参会的人不少,应该在总部的某个大办公室,乔榕一眼就看到了长桌正前方翻阅文件的乔海合。
她脸上笑着,心里却小声吐槽:看这架势,肯定是刚才开过大会,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实在太不赶巧。
等了好几分钟,乔海合才慢悠悠地开了金口。
乔榕身板坐得笔直,一字一句听得认真,等到那边忽然安静下来,她刚要开口回答,乔海合却抬了抬手,示意暂停。
乔榕抿了唇,神情困惑。
来自缙安的声音延迟了几秒,等到乔榕发觉不对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那道身影已经步入了画面。
身形高大的男人拉开乔海合左手边的首位,单手解开西装外套最下方的纽扣,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乔海合说了声“继续”。
乔榕愣了一会,意识到从进门到坐下,对方没有看过镜头一眼。
法比奥见她神情异常,以为她是紧张了,出于好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他长得忧郁,一旦笑起来却很有感染力。
乔榕被提醒了自己的指责所在,理智回笼,笑着对他点点头,扬起脸把碎发拨到耳后,继续说了下去。
之后又有来自乔海合以及其他高层的提问,她都应答如流,法比奥先生也时不时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参与讨论,逻辑和条理都极其清晰流畅。
乔维桑没发过话,在乔榕的视线边缘,他随意翻看了一下文档便阖上了,全程靠在椅背上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乔榕知道,哥哥会在不耐烦的时候看时间,这是一种无声的暗示。
她不知道这种不耐烦是不是针对自己,紧张得手心缓缓沁出了冷汗。
好在没有维持太久,高管们短短不到十分钟就通过了表决,同意拨出这笔资金,乔榕最后作了一段总结性发言,重复确认一遍刚才提到过的细节问题,缙安办公室里的人便渐渐散了。
乔维桑不是第一个离开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法比奥起身的时候,他才有了动作。
等到乔榕整理好资料,拉开窗帘的时候,总部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
过了两秒钟,空气中的电流声暂停了一下,屏幕变成黑色,室内重归寂静。
乔榕拉开沉重的粗麻窗帘,楼下有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大声且恶劣地叫着某个同伴的绰号。
她斜依在窗台上,擦了擦手心,盯着乔维桑在幕布上停留过的位置,静等背后的冷汗被微风蒸发。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这里阳光充足,雨水短暂,潟湖水位见涨。
水很蓝,比虎城的海活泼,她几乎每天都要坐船代步,却不再有任何兴奋。
她想起乔维桑很久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等到哥哥长大了,就带你去环游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不记得自己给出了什么回答。
茫然中又觉得自己那会还很小,大概根本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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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今晚的浏览器搜索记录(ooc):
“女孩子突然爱打扮了是什么信号?”
“女方对异性微笑是有好感的意思吗?”
“如何不被察觉地铲除潜在情敌?”
……
“妹妹总是不听话怎么办?”
首-发:birds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