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平静
太宰治说,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 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一开始未曾心动, 何以至此般爱与痛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后,霍园里外排场堪称恢宏。
外婆是高夀, 所以俗称喜丧。
明熙早晨清醒时,家里全部都是来吊唁的宾客。
商界,警界, 甚至有级别很高的政要, 她都不认识, 自然也没有接待的必要。
当然, 她自身难保, 夜里的那场晕厥, 将所有人吓个半死, 她被安排在屋里休养, 除了见她父母, 和前来探望的费忆南父亲见上了一面,一上午, 都在床上养老。
「明天一天, 后天才出殡。所以我和你爸肯定等事情办完再走。我没想到, 我来这儿是吊唁你夫家外婆的,这会儿, 反而在床边伺候起你月子了。」一月不见,洪教授皮肤黑了些许,她声称这是和他们买下的那个林地有关, 那片林地有一百亩左右,原先是片野山林,被明熙父亲现在弄来做果林,栽了许多果苗,老夫妻两人原本憧憬的围着一块农房,弄花饲草,种点纯天然蔬菜养点纯谷物鶏鸭,等明熙夏天回来,给小夫妻俩好好补补身体,这会儿倒发展成了家庭式林场经营站,除了明熙父亲种植的果园,洪教授自己也弄了一个中小学生森林研习基地,一片忙碌。
不过,明熙这回见到双亲,倒真觉得二老越过越年轻,精气神非常好。
不像明熙她自己,昨夜那一晕厥,听说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所以今天大家都很忙,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屋里「休养」。
「我可以起来。是你们非要我躺着。」明熙无可奈何地反驳。
「那我们好好辩辩,如果不是你有问题,忆南干嘛叫医生医生又爲什么给你开药」明母皱着眉,有点恨铁不成钢。
「您不懂。」她是内疚,内疚到「病」了。
「好,那我再问问,这一个月你除了撒风的玩闹,可学习了点什么」
「摄影。」面对来自教师母亲的正色拷问,明熙早有准备的交出答案。
「有什么心得没有」
「摄影和画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构图,好的画师也是好的摄影师,我可以的。」她信誓旦旦,疲涩的眸子里也发出光亮,像润了活泉之水。
看着她这样,明母心里终於好受了点儿。
她哪里是故意鞭策她学习。
就是看着心疼。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一月来明显长胖,从前干巴巴的现在浑身上下哪儿都丰润,但遗憾突兀的是,那双眼睛,像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是小姑娘不谙世事,现在就是心思深藏,忐忑不安。
「夫妻之间,总归是一个相互扶持。如果觉得特别辛苦,我和你爸爸就接你回去。」母亲终於说出这种话。
明熙拿被子盖住自己冒出泪水来的眼睛,在里面哽咽着,「不是。他对我很好。」
「那闹什么」
「没闹。」她仍嘴硬。
「没闹」洪教授看破一切的失望笑,「早上我们到时,你和忆南各站一边,中间一条泾渭分明的綫,你喊他父亲时,语气僵硬又尴尬,怎么,不是因爲你们关系出现问题,你会那么不自在」
「我能解决的好吗。别逼我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於是被子蒙在头上,背对着母亲,再也不吱声了。
反正在妈妈面前,她可以毫无愧疚的无理取闹。
洪教授果然就不问她了。
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再回来时就是午餐时分,送了饭菜过来。
明熙感觉自己是个巨婴,被父母殷切的眼神盯着,食之味髓的吃完一餐饭。
下午,霍起然从殡仪馆回来,和两位亲家见了面,双方还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气氛特别的奇妙,但总归都是文化人,聊得还算愉快。
傍晚,明熙再也躺不住,固执己见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安静许多,换上全黑的衣裙,披肩长发上别了一只小白花,整个人像枝素净的黑百合静静在角落里开放。
之所以说角落是因爲,大事不需要她出面,小事亦不需要她操心,皆由费忆南全权包办。
身爲他朋友之一,应湘带着果果过来的时候,没看到明熙在他左右,表情惊疑,「她不是恢复了吗,怎么又」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但今天人太多,我没让她出来。」费忆南穿了一身的黑色,虽然其他人也是一身黑,但他身形就是如此瞩目,无论是在门口接待重要来宾,还是在园子里偏头接电话,亦或者是神情严肃和治丧委员会的人商量墓地的事,通通让人一眼就望见。
应湘虽好久没见他,但听到明熙在屋里躺着,当时心里一咯噔,还以爲她怀孕了,没想到是身体不舒服,於是就没心思多看他,只拧着眉牵起果果的手说,「我去后面看看她吧。果果也好久没见她,老说着想念。」
这话直让费忆南失笑,「果果你竟然想她了吗」
「是啊,上次初见面,两人还老斗嘴。」应湘也失笑了。
果果看大家都穿着黑衣的肃穆场合,显然有点不适应,望了费忆南一眼,也不怎么开口说话。
「你带她去梅园吧。我跟明熙说一声。」费忆南眼神慈爱地摸了摸果果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