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隅神色狐疑地看向他。
陈辉:“穆九太迟钝了,竟然听不出来头儿你早就决定要帮她了。”
“就你话多!”魏东隅抢过菜单,没好气道:“我在旁边浪费嘴皮子,你就不知道先点菜吗?”
陈辉委屈,不过他承认他是看好戏看忘了。
魏东隅斜了他一眼,叫过服务员点菜。
第二天,穆九就接到魏东隅发来的允许探视的消息,次日一早,穆九跟着魏东隅去了负责一中案子的滨江分局。
因为是魏东隅带来的人,分局的警察并不没有为难,走了必要的程序后,穆九就在拘留室见到了她相见的人。
面前的中年男人浑浊的眼珠子盯着穆九看了片刻,才犹疑地开口:“你是?”
穆九盯着这个已经深陷囹圄的教师,心间五味杂陈,她扯了扯唇角,说:“胡老师,我是穆九。”
胡永明眼珠子一缩,他只觉得穆九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她是谁,听她唤他老师,那张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为苍老的脸上情绪陡然变得有些紧绷,“你是我教过的学生?”
穆九察觉到胡永明反应有些不对劲,但并没有多想,她说:“您还在省城教语文的时候,曾经教过一个问题学生,抽烟打架什么都干,您还记得吗?”
胡永明歪头想了一会,“有点印象,不过我在省城教书的时候每年都能遇到好几个这样的学生,具体记不清楚你是哪个了。”
穆九脸色微微一僵,“您不记得我?”
胡永明摇摇头:“看着你有点眼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九嘴巴张了张,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心中尊重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不记得自己,那种滋味都不会太好受,穆九现在亦是这种感受。
胡永明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难道要说她无意间得知他涉嫌猥亵女学生的事,特地来看他的?无论基于什么目的,这个久别重逢都不会让人有欣喜的感觉。
更何况,胡永明此时此刻警惕的目光更让觉得来不了口。
沉默片刻后,穆九起身,说:“没什么事,打扰了,胡老师。”
胡永明看着她动作,眼底隐有晦涩一闪而过,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穆九离开,然后神色复杂垂下头。
穆九进去探视胡永明时,魏东隅一直在外面看着,见她废了半天功夫,却没说几句话就出来,不免有些奇怪:“完了?”
“谢谢你,魏警官。”穆九点点头,越过他走出去。
魏东隅回头看了眼拘留室的胡永明,皱了皱眉后,跟分局的同事问了几句案子的情况后,也抬脚走了出去。
穆九在警局外抽烟,靠在一根路灯杆神色专注地吞云吐雾,魏东隅快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
穆九拿出烟盒抖了根烟,问:“来一根?”
魏东隅叼上烟,穆九又熟练地打着火送到他面前,他掏打火机的动作一顿后,就着她的手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后,问:“怎么回事?”
穆九自嘲笑笑:“刚才我进去看胡老师,胡老师说他不记得我,也对,他学生那么多,会记得我也怪。”
穆九说得很随意,魏东隅却察觉到她语气里有股自暴自弃的意味,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离成功就差一步时,却迎来当头一棒,足够致命的打击。
而这种情绪出现在穆九身上并不容易,又或者说她总是和糟糕的事物绑在一起,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她几乎没有。魏东隅在她身上看到更多的得过且过,有一天是一天的无所谓态度。
除了金钱和小命,她对其他事好像都漠不关心,而此刻,魏东隅却在穆九身上看出了人情味。
就跟普通人一样,而不像她平时一直戴着的那个笑眯眯的假面,还有刻意放大的风情和乖张。
这大概就是穆九的真实,而胡永明对她来说,或许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影响过她人生中的某一个时期。因此对穆九来说,胡永明不记得她这件事,对她有些打击。
魏东隅思忖片刻,“他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老师那么简单吗?”
穆九手指颤了下,她低头狠狠吸了口烟后,说:“魏警官,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到省城读书的时候被人欺负的事?”
“记得。”魏东隅记得当初穆九说自己的养父常年在外,而她的养母并不关心她,甚至对她实施了冷暴力,她才会一步一步走上歧途。
“我当初被我的养父领养去了省城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同学们嘲笑我土,欺负我,排挤我,最过分的一次,他们把我锁在器材室里,关了整整一夜。”
穆九不知想到什么,冷嗤了一声:“巧的是,我养父去外地出差,养母那天也有事刚好不在家,没人知道我当天晚上没有回家,更没有人来找我。我在器材室里不停地呼救,却根本就没有人搭理我,后来我才想起那天是周五,器材室的老师放假,正常情况下,周末都不会有人去器材室。我那时候又冷又饿又害怕,当夜我就发起高烧,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后来证明我运气还不错。一个留校的老师刚好路过,听到了我的哭声。”
“那个老师就是胡永明?”这个答案已然很明显了。
“对。”穆九说:“胡老师弄清楚原由后将这事上报给了学校,后来那几个把我关进器材室的同学被严重警告了。”穆九将烟蒂捻灭,又低头点了根烟,“仅仅是警告,连个处分都没有,学校就是故意偏心,因为关我进器材室的几个同学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不服,我想着凭什么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们就被轻描淡写骂了几句就完事了,于是我病好后挨个把她们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我就出名了。”
魏东隅问:“胡老师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好人。”穆九笑了笑:“他真是个好人,但那时候他是高中部的老师,对学校的决定也没有办法。后来我吊尾直升高中,刚好落到了他的班里,我打架抽烟坏学生做的事我样样都干,他竟然也没放弃我。有那么几个月,我甚至真的听他的话好好学习,打算考个好大学,再不济,上个专科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但是后来胡老师突然调走,换了个班主任,对我这种差生,几乎视为眼中钉。”
提到曾经遭受的校园暴力,此刻的穆九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也不怪他们,在学校,优待是属于好学生的,像我这样坏得特别突出的差生,每个学校几乎都是放弃的。”
魏东隅看着穆九,心里突然有些复杂,他以前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穆九这样的性格,他现在差不多有点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问:“穆九,你在省城哪个学校念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