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3月。
窗外朦朦胧胧地下着小雨,雨水戳到玻璃上,点点滴滴地缀着。
菱蓝卷在被子里,探出脑袋和细长细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啪嗒啪嗒地敲个不停,还一面发出啧啧的声音。突然,她掀开被子腾空跃起,跳下床连拖鞋都没穿直冲向写字台上的落琪。
“那个那个……落琪你快来看,啧啧,这个太猛了……”菱蓝揪着落琪的衣服把她拖到床边,然后将电脑翻过来对向她,“你看,慕容家大公子懂的婚礼,你看那车队、那气派……啧啧,太奢侈了!”
落琪心疼地整理着她刚买回来才穿第一回的睡衣,撇嘴嘟囔着:“人家举行婚礼爱怎么着怎么着,你在一边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忘记过我们大一的时候说过什么的,不会两年多你就忘了吧?!”
“没忘没忘,不就立誓做有钱人的祖先,让自己作为儿孙富豪的开创者么……”
“嗯嗯,没忘就好!”好像一个被点上火的热气球,菱蓝气势腾腾地开始卷起袖子,长牙五爪开来,“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我们要秉持坚定的信念,勇于拼搏,战胜困难,一步一步踏上光明的道路!”
“去,敢情您现在是在黑暗的重重围困下呐?”落琪抓着头晃荡到衣柜前,“我们算是不错了,还能自己租个房子在这里,学校宿舍里的人可挤得慌。”
“嘿嘿,那也是多亏你嘛。”菱蓝转身又钻进被子里,这回把自己卷得更紧了,抓狂一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虽然那时说要一起攒钱,但是你知道的么我哪里存得住钱,我对吃毫无抵抗力哇,偏偏你又喜欢拖着我上街溜达……”
“好啦好啦,算我错了行不。眼下我们最好找个兼职,要不下个月的租金没法交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算算都大四了……”菱蓝坐起来,望着窗上薄薄的雾气呆了一会,突然皎洁地笑起来,一蹦一蹦地跳到落琪身边,“即使时间过得很快很快,我们约定好的事情也不会变的吧?”
落琪眨眨眼睛也跟着笑开来,“我们以后要进很好的公司,努力工作,赚很多很多钱……”
菱蓝拍掌双手合十虔诚地接着:“我们有时间就一起出来喝茶聊天,我顺便还能吃好吃的,最重要的是……”她转过头看着落琪,“我们都可以逃离原本属于我们的生活,那些尖酸刻薄的话,那些冷漠的无视。”
“对,我们都是存在的。”
两个女生相视地笑着,那么开心而坚信。窗外的雨依然沥沥地飘着。
因为下雨,大街上除了潮湿的水汽和飞驰的汽车以外,就没什么人了。菱蓝和落琪两个人共着一把大红色的伞,边走边翻着手里的纸。
“呐,我觉得这家是要排除的。”落琪从大叠纸张中抽出两张,“我听学长说这家公司从不刚毕业的,那里的新员工都是先由老员工带着的,基本上这家公司算是全员都是亲戚了。”
“那这个也不行咯?我看到条件上说要有工作经验诶……”
“看看这个……啊!”
落琪还没说完,一辆银灰色的小车从两个女生前面横过,由于惊吓和小车带过的风,落琪手中的大把资料哗哗地散在地上,浸在湿湿的地板上。
“喂!有车了不起啊!有车就可以乱撞人啦!”菱蓝气得向着丝毫没有愧疚心理的那辆小车里的主人大吼。
“菱蓝别理他了,快帮忙捡资料吧。”落琪拈起粘在地上的纸,哗啦哗啦地蹭着然后叠起来。
菱蓝把伞搁在一边,也蹲下来帮忙捡着。
“落琪……”接上~=================================================================
“呐,落琪,你拿这个擦擦。”刚踏进云海的咖啡店,菱蓝就冲到柜台里拖出一块抹布。
“……”
“你不擦呀?那我自己用了。”菱蓝见落琪一脸尴尬,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就把抹布往自己身上蹭。
一只手温柔地制止住了菱蓝。“你呀,还是这么孩子气。”女子用一方白白的手帕换下了菱蓝手上的抹布,“这个是擦桌子的呢。”
菱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把手里的手帕又重新叠起。“筱梦姐,反正我都脏了嘛。”
“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你们到那边去坐吧,我给你们煮热腾腾的咖啡。”筱梦有一头黑亮黑亮的长发,在工作的时候就把它随意地挽起来,细细碎碎的弯曲的发尾有点凌乱的垂在耳朵旁,映衬着她那双无论何时都带着笑意的眼睛,很是亲切。
菱蓝十分同意地用力点点头,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要……”
“是、是,加蜂蜜。”筱梦开始磨咖啡豆。
“筱梦,我来帮你吧。”在门口摆放好雨伞的云海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好,我到厨房给她们拿刚做好的蛋糕。”
菱蓝拉着落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咖啡店里微微盛开的山兰花,混合在香浓的咖啡的气味里,围绕在落琪身边。隔着玻璃,外面萧条的世界虽然真实却像是在播无声的电影一样。宛如隔岸观火。春天是万物复醒的季节,所有东西都揉着惺忪的睡眼踏下床来。但是无论春天被歌颂过多少次,没被春寒料峭的雨水打湿过,就感受不到那种深入皮肤和骨头里的绝望吧。
落琪闭上失焦的眼睛,扭过头来睁开,刚好正对着云海的背影。没来得及脱下的灰色外套,沾着几点还未干的雨滴。即使是背对着,落琪觉得她也能知道云海此时是微笑着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温暖的,云海。
“落琪,你在呆什么?”菱蓝用手在落琪眼前晃了好几下。
“呃?没、没什么。”
“呀呀,落琪你脸红了,你在看什么呢?”菱蓝扭过身子循着落琪的眼光,接着站起来把椅子拖到落琪身边,“你在看我表哥呐?”
“哪、哪有,我因为觉得咖啡很香就想看看他煮咖啡而已。”落琪把脸别过一面,躲开菱蓝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
菱蓝一反常态的没有扯着落琪开玩笑,她双手托腮用手肘撑着桌子。“表哥煮的咖啡真的比其他人的香呢,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高兴的伤心的,当他在煮咖啡的时候,总是很平静地微笑着,好像他整个人都融在咖啡的香气里。”
“你喜欢你表哥吗?”落琪反射性地接了一句,然后又暗暗骂自己是笨蛋。
“喜欢呀。”菱蓝毫不需要思考地回答,眼里满满的都是闪亮的星星,着实让落琪吓了一跳,菱蓝又睁大眼睛转过头来,“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这一看让落琪刚刚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我、我想什么了。”
“嘿嘿,落琪真好欺负。啦啦啦……”菱蓝哼着不着调的歌把椅子拖回落琪对面坐下。
“菱蓝,你的咖啡。”云海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过来,“诶,落琪你脸怎么这么红,这里很闷么?”
“啊,没、没有。”被这么一问,落琪的脸愈发的红起来。
“她啊,在想帅哥呢。”菱蓝搅着咖啡落井下石地说。=======================================================================
密密麻麻的雨接连下了好几天,湿冷的空气打着转四处游荡,连一点点缝隙也不放过。马路边的一排杨花软绵绵地打着酣,时而会随着风摆动起沾满了水的沉甸甸的粉白色的花瓣。
菱蓝刷地拉开窗帘,面对窗外朦朦胧胧的大街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接着又将窗帘拉上,回身挪到衣柜边往里扒着衣服。
“落琪,还下着雨诶……真不想出去。”
“难得那么好的机会,你舍得放弃么?”落琪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探出头说道。
“你说的好机会……”菱蓝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落琪床边靠着坐下,“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呀现在感冒了。”
“可能是那天回家的时候着凉了,很快就好了。”落琪轻轻地扯起嘴角。
“……”
“……”
“那个……不是你爸妈不让你进屋吧?”
看着菱蓝无比严肃的表情,落琪忍不住退回被子里笑起来,浅蓝色的被子随着她的笑声起起伏伏。
“你……你笑什么……人家真的恨担心你的!”难得那么认真地说话,却把落琪笑倒了,菱蓝呼的一下脸就滚烫滚烫地红起来。
落琪忽然掀开被子,俯下身将菱蓝抱住。“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呢,瞧你吓得……”
落琪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尽管菱蓝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原来的口吻,还是生病以后微弱的气息。落琪总是那么温柔地包容着自己,无论自己在哪里,遇到什么事,走在路上,彷徨的抑或坚定的,开心的抑或难过的,回过头来,落琪总是在那么近的地方微笑着。那种无声的支撑,那种安心的味道。
菱蓝被拥抱着,透过棉布衣料,落琪炙热的皮肤的温度灼住了她的脸。菱蓝连忙起身把落琪重新按到在床上,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你这是干什么呀,话用嘴说就好了么,还特地跳起来,再着凉可怎么办!”
落琪任由菱蓝手忙脚乱的用被子衣服把自己扎得像个粽子,眯着眼睛看菱蓝红得更可爱的脸。这个嘴硬心软的孩子,这个心无城府的孩子。那么单纯,那么执着,像个玻璃球,捧在手心里想要好好的保护,不被污染,不被摔碎。
“那……落琪,我真的去咯……”
“去吧,再不去你就要迟到了,面试迟到可不好呢!”
“那个,落琪我还是不要去了,我在家里陪你……”
“胡说,云哥可是很用心地在帮我们呢,好不容易才能找到那么好的公司,怎么可以不去?”
“那好,回头我跟慕容若斯说,让他再给个机会你!”
“好好好,那你好好表现,让慕容若斯一下就录取你。”落琪也跟着神经大条的菱蓝疯起来。
“嗯,那我走咯。”菱蓝蹦跳着拿起伞冲出门去。
随着菱蓝带门的声音,房间里也顿时安静起来,只剩下落琪缓缓的呼吸声。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结住了一样,冻得落琪微笑的嘴角也僵硬起来。只是眼睛却越来越热,像是有火灼烧一样,痛得涌出薄薄的雾气来。
落琪把被子拉过头顶,猛烈地咳嗽。
感冒得很严重。本来自己没想过要那样虐待自己,但是不知不觉就在雨水中站了好久。就这么站着,眼神会失焦,杂乱的思绪会飘到好远好远,会想得很深很深。冰冷的雨水落在单薄的衬衣上,刺进皮肤,那彻骨的寒冷像无数根细细的针,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被扎得千疮百孔。房间外站着好多人,看来都是来面试的。这时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微笑地招呼大家先到隔壁的房间等候,按序号面试。
因为陌生,菱蓝一语不发地跟在一大群人后面,在挤满人的房间里找到一个空的座位坐下。房间很吵闹,但是她很轻易就听见别人在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在攀比自己的学历和家世,谁是重点大学研究生,谁是海归,谁是某某局长的儿子,这些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她都无法与自己比较。
这时,坐在菱蓝旁边的一个女生朝向她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宋倚萱。”
菱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好给吓了一跳,蓦地又连忙伸出手来。“嗯,你好,我叫叶菱蓝。”
宋倚萱很友好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像都势在必得呢。”宋倚萱收回手,重新靠在椅背上。
“啊……哈?”本来就是怕生的人,对于对方毫无逻辑的说话菱蓝一时半会是反应不过来的。
“我说的是这些人。”宋倚萱叹了口气,“无论学历家世都是很好的呢。”
“哦……是呀。”
“我是x大学的毕业生,生病修养了半年,这才出来找工作,估计也没什么把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