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石魂传说(1 / 2)

念力,在体内静静流淌,就像拂过轻纱的微风——它就在那儿,只有心灵处于某种状态时才能现身。

二百二十年前,神经学家乔尔诺博士发现,人体进入冥想状态时会释放出一种能量波,这种能量波能与具备相同频率的矿物晶体产生共鸣反应,冥想者从而可以感知到宝石矿物的存在。怀着敬意,人们将这种能量波命名为“乔尔诺—欧米伽17频波”,没过多久,人们抛弃了那个拗口的术语,改称为:念力。

脑门光亮的非白老师背手站在高高的石塔平台上,看上去忧心忡忡。他还不算太老,却似乎拥有一个很老的灵魂,他总是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困扰着。

“时代已经危在旦夕!”

时常把这类不合时宜的话挂在嘴边,是非白老师在望月镇不受爱戴的重要原因。有谁会爱听那些大难临头的预言呢?人们理所当然地更乐意认为,地底下应该还有得是宝石,大地即使说不上年轻富饶,至少也还算老当益壮。

而非白老师在别人眼里,则独属一个灵秀的物种——杞人忧天的秃子。

非白老师对这类人身攻击万分不以为然。

秃,未必见得是没有头发,而理应被看作是一种造型——能让人看上去显得气质凝炼,并且容光焕发;再者,所谓的杞人忧天其实是一种反思行为,而反思,则是人类智慧与道德的重要特征,所以,智者大可不必去理会蠢材的看法。

智慧的非白老师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是:人们能够摆脱上一次资源危机,不过是运气而已,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却是人类冥顽不化的天性。他认为,再这样继续挥霍下去,出不了几年,当下一次晶石危机到来的时候,人们注定难逃万劫不复的噩运。

抚弄着有些花白的山羊胡子,非白不禁向魂石塔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瞥。

魂石塔——一座城市的灵魂,往往也是当地最高的建筑。

在望月镇也不例外,它的外形富于流线变化,表面贴满了具有反光效果小釉砖,把外部修饰成蓝白相间的模样。塔的底部略微膨大,往上则越来越细,直冲天际,看上去就像一顶硕大的尖帽子。

平时只能在外面看看,因此,学徒们对这次参观魂石塔内部的机会无比珍惜。

只有具备一定潜质的预备生才有资格成为念力学徒,而只有完成六年研习并且年满十八岁的学徒才能在念力师大考之前获得一次参观魂石塔的机会。于是,预约的参观时间一到,九名学徒开始迫不及待地登上阶梯。

绕过回形的龛壁,进入塔室,学徒们一眼就能看见那个特别的区域,位置就在塔室中央,是一座由铁链包围着的六角形座炉。座炉的平台上有一个圆孔,孔内安放了一枚熠熠发光、包含有灰垩色岩基的大型宝石,随观察角度的改变,蕴漫出一种特殊的幽蓝色光晕。

那就是望月镇的魂石——岩印大师当年留下的那枚五点六级大型月光石。

魂石以念力为驱动。

十二位当值的念力师同时盘腿围坐在魂石周围,神情专注地一同冥想,念力缓缓释放出来,同时散发出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嗡鸣声,魂石应声向外上方散发出淡蓝色的光焰,在塔上空蔓延至大约七八步高,将整个塔内照得通明透亮,同时弥漫着一种空灵而神圣的气息。

“咳咳!看我这里!”

咳嗽声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师生一共十个人,在一片由隔音玻璃划分出来的紧凑教学区域内落座,参观讲解正式开始。

“今天的内容除了参观之外,也是一次总结性复习。我是你们的主讲老师,非白。”

非白老师在望月镇司职教授武术,外表却有些发福。原因?他的饭量大至是普通人的三倍!试问,一个日子过得那样忧心的人,要是胃口再不好,还怎么活出那股让人敬畏的风范?

不过让人敬畏这一点,他确实是做到了。武术的实效因念力修养的不同而大相径庭,那是因为招式需要和念力相结合,才能决定最终的实际效果。非白老师具备卓越的念力,又专门教授武术,所以没理由不厉害,他出手之重,常常令众生避尤不及。

或许是严师出高徒的心态,也有极少数学生是对非白老师不那么畏惧的。犀岩就是其中之一。大概是因为老师收留了自己,又或者是老师的性格正好对了自己的喜好,也可能只是缘于老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菠萝味。人跟人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念力,是迄今人类所发现的,人世间最美妙的天赋!”非白老师捋着胡须抒情道,“而你们,恰好走了狗屎运!”

从人格上进行适当的贬损,可以培养学生谦逊的行事作风,非白一贯这样认为。

“言归正传。我说过,拥有念力的心灵,几乎无所不能!我说过没?”非白继续道。

“可以用念力进行心灵传话吗?”一个调皮的学生飞快地插嘴道。

非白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像这类哗众取宠的,恐怕就需要一些额外的辅导了!念头一起,他的身影已在转瞬之间闪现到学生跟前,神速揪起他的一只耳朵——适当加以体罚,是维持恰当师生关系的要诀之一。

“这样就可以,你信吗?”非白顺势提高了手里那只耳朵,四下里打趣道,“请你告诉大家,我现在脑子里想说的话是什么?”

“哎唷~!”

“不对,不是这一句。再来!”非白手头上又加了点劲。

“呀呀呀,……您是想说,念力可以寻找矿藏,对吗?……念力还可以……揍人?念力还可以……哎唷……”耳朵被越提越高,自讨没趣的学生飞快地瞎猜着,“念力可以……止疼!”

听到这一句,非白松开那只耳朵,学生们笑了起来。非白也笑了。“正确!瞧见了吗,多么神奇的力量!念力无所不能,我说的没错吧?一点也不疼了吧?”

“不……不疼!”自讨没趣的学生搓揉着通红的耳朵答道。

见课堂纪律有所约束,非白又再继续:“谁能回答我……”非白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勾勒出一枚有些走样的宝石图案,问道,“宝石是什么?”

“光!”“热!”“能源!”学生们随口作答,还有一个补充道,“钱!”

“还有呢?”看没人回答,非白冷笑一声,接着在原地来回踱步,“没错,我们可以把宝石转化成任何一种形式的能量使用掉。不过……,哼哼,我看你们还是白学了!”

“简单回顾一下!”非白叹了口气,那种固有的忧患表情又出现在保养光洁的脸上,“冰封时期,九千年,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过得好好的;化冰时期,四千年,我们同样在这片土地上过得好好的;可为什么到了富矿时期,才几百年时间,我们就突然要灭绝了呢?……为什么?”

非白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可惜,没有哪个学生愿意去碰这种问题。

“因为我们拿走别人东西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一声谢谢!”非白自顾愤慨激昂,替学生们答道,“我一再强调,我们现在还能苟且偷生是因为认识到了宝石的灵性,而不是能量!如果忘了这一点,一百六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诚如非白老师所说的那样,的确,从工业文明劫后余生进入念力文明才刚刚一百六十年,虽说人们仍享有一部分过去的工业成就,但现存的每一座城市,无一例外地依靠着巨型宝石的灵性来维系,而每座城市的特质,正取决于那枚巨型宝石的灵性特征。

“宝石是什么?正确答案是……”

非白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大地的血脉!”写完,脸上现出一抹自得其乐的笑容,“没有宝石灵性滋养的土地,就没有生命!”非白接着说道,“从前万物繁茂的富矿区,等到宝石矿井枯竭以后,才会变成现在寸草不生的样子。”非白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作比,“这就是赤裸裸的答案!”

尽管学生们对老师这番喋喋不休的说教反响不大,非白依旧情绪亢奋,他指着隔音玻璃外面座炉中央的魂石接着说道,“在魂石的灵性光芒照耀下,……比方说我们望月镇,大家已经看到我们望月镇的魂石了,好看吗?”

“好……看……。”

座炉中央,当值的十二名念力师仿佛听得见学生们的夸赞,默契地把身体向前倾斜,带着轻微的摇晃,就像在跳一种姿态变化微妙的舞蹈。……散发蓝色光晕的魂石发出的嗡嗡声渐渐加强,光焰也阔大了一圈,一下子吸引了学生们的目光。

刮蹭黑板的刺耳尖啸声又把学生们拉了回来。

“我们知道,”非白拍去手上的粉笔灰接着说道,“望月镇的魂石就是那枚五点六级的月光石。……在那枚月光石强大的灵性力的感化下,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会是内心纯净、内敛而善良的人。”

“望月镇都是老好人!”一句流传已久的俗语从一名学生那里脱口而出。

“没错!”非白开心地一拍巴掌,“念力师之所以能够依靠念力感应到与自身频率相同的宝石,也是同样的道理。”

“提问!”非白突然发难,“生活在以红宝石为魂石的地方,人的性格特点会是怎么样的?”

“勇敢、直率、热情!”有人答道。

“生活在以祖母绿为魂石的地方呢?”

“稳重、平和、大度。”

“蓝宝石呢?”

“纯净、清透、稳固!”

“很好!就是这样!”非白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地的七种主要宝石,代表了人的七种基本性情;五十四种额外的宝石,又包含了数不清的怪癖。所以,世上的人才会是形形色色!……提问!”非白老师张口又来,“假如说,魂石缺少了维护会怎么样呢?”

非白的女儿——迎真举手作答:“魂石缺少维护,居住在魂石灵性范围内人们就会发生意见分歧和冲突,进而分崩离析,最终,土地会因失去生命力而彻底荒芜。”

“没错!”非白点点头,“我们人类的身体就像一块宝石,自身的灵性焕发出来,也就是我们的念力。念力师之所以能与自身频率相同的石头发生共鸣反应,原因就是物以类聚。……当然,我们不可能像宝石那样纯粹,所以,只可能将极其微小的一小部分念力从体内焕发出来……”

“老师!我有个疑问!”名叫犀岩的学生突然举起手,当众提出一个蓄谋已久的问题,“请问,要怎样才能知道自己天生和哪种石头相契合呢?”

听到这种压根不是问题的问题,非白顿时火冒三丈。“念力师意守宝石进行冥想,一旦发生契合效应,就能产生相互协同的身心感受!……说来我听听,这几年你到底学到了些什么?!”

犀岩双眸一聚,继续发问:“可是假如说,总是意守一块和自身不相契合的宝石进行冥想,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呢?比如说,……龙血石?”

“咳咳咳,咳咳……,”非白老师突然发出连绵不绝的咳嗽声,打断了犀岩的进一步的提问。

非白眼前又浮现出那块黑里透红的石头,……这孩子是有一块那样的石头,自从来到望月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戴着它。

相传,龙血石是由一种远古生物的血液化石,当世存量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古代传说中,龙血石拥有一种令人排斥的特殊力量,倘若有人企图触碰龙血石,那么,在靠近石头到一定距离时,就应该被它的力量所拒斥,在心底产生一股深深的恐惧。

在现实世界里,本不应该存在任何人跟这种石头相契合,可这孩子偏偏戴着它。每每想起这一茬,非白的心头总会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不过,那孩子已经在望月镇接受感化多年,又是一名念力学徒,似乎应该可以安心了。

偏偏这个时候,非白的胃里不争气地涌起一阵绞痛,于是只好敷衍:“现在说这个没用,等你成了真正的念力师,自然就明白了!”

“可是,老师……”

“好了,今天的参观讲解就到这里!我还有点其它事情,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自习,好好准备念力师大考吧!”非白借故身体不舒服,心神不宁地结束了授课,直到离开塔室之后才慢慢松弛下来。

目送老师离开,犀岩独自登上魂石塔的露台,趴在栏杆边缘向着远处眺望。镇前那棵大龙树伟岸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屹立于石门外。通往镇外的道路向着西面曲折延伸,却捉弄似地被树荫挡了个严严实实,怎么也看不清去向。第五章新鲜出炉

怅然若失地回到望月镇,犀岩开始心神不宁,闲时手杵着腮帮,面带微笑呆坐在那里,任由景物在眼前变化往复。

邻居家五岁大的小女孩在门前的草地上蹦跳玩耍,她望了望面无表情的犀岩大哥哥,无趣地转回头,手指着正在花丛中吃草的小兔子,口中念道:“噢!花痴咯!花痴咯!”

说起来,犀岩也算仪表堂堂,长到这个岁数,从没有动过拈花惹草的心思,非白也没为他操过一分闲心。只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心不在焉地一晃就是好几天,始终不见什么好转。

想到念力师大考即将来临,非白不禁摇头叹气。念力不同于其它事物,唯有心无旁骛才可能油然而生。看起来,今年的辛苦准备没准又要泡汤。

“喂!帮你打听到了!”

暖阳照进非白家的小院,百香果傻兮兮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上次那个女的,那个女护卫,叫晴雨!晴天的晴,下雨的雨!……沙狐护卫队的晴雨!”

“晴雨?!”

当这个名字从犀岩嘴边喃喃溜出时,他就像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似的,倍觉神清气爽,眼前的一幅幅画面顿时充满了明亮细腻的光彩。

与此同时,百香果先前无心说过的那句话也一起从犀岩脑海里蹦了出来,再度刺痛了他桀骜的心灵:你一个小毛孩,人家凭什么跟你玩?

是啊,凭什么?

反复默念着那句伤人的话,以及那个漂亮的名字,犀岩一改茫然,如同一部上了发条的机器,开始不知疲倦、废寝忘食地修习,直至念力师大考之日的来临……

庄严的宣誓声在高高的魂石塔上空来回荡动。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自由之翼?”“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公正之眼?”“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己之天赋,为天下人充当意志之泉?”“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为引领众生脱离苦难与虚无,不惜牺牲自己的血肉之躯?”

“我……愿意!”

神圣的一问一答,仿佛令犀岩洗心革面。宣誓完毕,热烈的掌声响彻了魂石塔,大家纷纷向不负众望的犀岩投去赞许的目光。没能通过考试的迎真也兴奋得眼泛泪光。从这一刻起,望月镇又多了一名正式念力师、一个足以担当重任之人。

“犀岩——!”

正在这时,一个臃肿的身形违规冲进了魂石塔,伴着高亢的嗓音。一众念力师回头瞧着这个一脸囊肉的小胖子——百香果。

“怎么了,百香果?”犀岩问他。

“快点!人家在等着你呢!”百香果着急地说。

“等我?谁?”

“泥金铺的人呀!”百香果答道。

犀岩一拍脑瓜,原来是泥金铺那件事!“上次请商旅护卫帮忙对付沙盗的事,不是因为出不起那笔费用而不了了之了吗?”犀岩不解地问。

“嘿嘿,天上掉馅饼了!”百香果咽了咽口水。

“馅饼?”

“事情是这样,有一支叫作“沙狐”的商旅护卫队主动提出来,愿意免费帮我们对付沙盗!”百香果眨巴着眼睛,“听清楚了,……免费哦!”

“真的吗?!”犀岩胸间化出一阵狂喜。

商旅护卫队的成员个个都是实力超群的念力师,有他们撑腰,只要给那些毛贼一点点教训,他们就不敢再来作恶了吧?

“护卫队就要出发去‘北漠之舟’了!就等你了!”百香果催促。

听到“北漠之舟”四个字,非白老师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异样地问道:“跟‘北漠之舟’有什么关系?”

“那些商旅护卫说,那个逃走的沙盗,老巢就在“北漠之舟”附近!”百香果解释说。

百香果提到的“北漠之舟”,其实是一座地处天青地区北部边界的沙洲小镇,之所以存在于风沙肆虐的北漠当中,全是因于长眠于脚下的那座著名的金库遗迹。然而,由于环境艰险,价值不菲的物件又源源不断地从地下金库遗迹之中出土,北漠之舟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一片缺乏约束的纷争之地。

“你去有用吗,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非白有些担忧地劝说道。

“对不起,老师,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决不能袖手旁观!”犀岩拍着胸脯,眼里没有一丝怯懦——念力师的誓言还在胸中萦绕,一切阻碍当然不在话下,“您不是也说过,做事必须有头有尾的吗?”

非白犹豫了一下,想到是有商旅护卫队一起行动,只好由他:“犀岩,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只是告诉你,现在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念力师了,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走自己的路,……想去就随你吧!”

“嗯!”得到老师的应允,犀岩开心地笑了。

他笑得那样开心,除了能够如愿前往北漠之舟以外,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原因——百香果刚才所提到的“沙狐护卫队”,不就是那个叫“晴雨”的女护卫所在的那一支吗?!

“老师,那我走了哦?”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碰面,犀岩内心激动不已。

“等一下!”非白叫住了犀岩,慢吞吞地从腰上解下自己的佩刀——就是用神兽波利身上脱落的鳞角打磨而成的那把匕首,递给犀岩说,“这一趟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知道,老师历来是个穷光蛋,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你就把它拿去,削水果也好,防身也好,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换几个钱花,”非白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只要你心里别忘了望月镇就行了!”

犀岩接过波利之刃咧嘴一笑,对非白深深一弯腰:“放心吧,老师,处理完那件事我就回来!”

匆匆打点好行李,出发之前,犀岩又特意跑到镇前,对着那棵有如神明的大龙树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次可别再晕倒了!”

沙海茫茫,了无生气。

北漠之舟却是沙海之中一小片意外的绿洲,一小块非分之地。

北漠之舟脚下的金库遗迹,旧名“西司金库”,由富可敌国的大富豪多恩·西司所建。事实上,那是一座花园式寝宫与地下金库相结合的大型建筑群,地表的花园式寝宫因受到风沙侵蚀之后坍塌掩埋而无迹可寻,金库则完好无损地掩埋在地下。一百多年前,有人偶然发现了金库的入口,接着就引来了大量的探险者跑到这里一探究竟,于是接下去寻宝者、考古者、商人,乃至于盗匪也纷至沓来——就是这些人将遗迹的入口围了起来,建立了北漠之舟,并让这里成为了一棵长盛不衰的摇钱树。

驼铃在风沙中叮呤作响,十几头骆驼连成一线,在形同驼绒叠摞成的沙丘中跋涉。幸亏沙狐护卫队轻车熟路,终于,第三天傍晚,气温渐凉,西面遥远的天边隐约现出卧云雪山的影迹,骆驼队抵达了天青城邦与苍皑城邦的交界地带,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也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地平线上现身……

北漠之舟近在眼前,衬着一堵白墙和几座高挑的瞭望塔垛。

城门外,粗布覆盖着的货箱正从骆驼身上卸下,密密麻麻堆了一地,它们将会经由那些身着灰色裹身长袍、包着五颜六色头巾的搬运工之手,穿过城门,融入眼前这片海市蜃楼般的繁华之景。

透过敞开的城门,浓浓的绿意呼之欲出,地处无情的沙洲包围之中,越发显出这里的温存与富庶。城头两侧的城墙上,排插着无数旗帜,旗面上绘着抢眼的金色热带鱼图案,在摇摆不定的风中招展不息。

城门一旁的告示栏上面,多了一张醒目的官方告示,许多人围在那里观看。告示内容用斗大的字体赫然写着:自即日起,北漠之舟出城时须接受盘查搜身,请入城者务必自行斟酌。

从泥金铺风尘仆仆赶来的几名工人和同行的沙狐护卫队员们不明所以,彼此瞅了瞅,毫不犹豫地越过卫兵,向城内走去。

“需要住宿吗?需要住宿吗?”

刚一过城门,几名当地人立刻跑过来,团在挡头的骆驼跟前。

“那则告示是怎么回事?”骑在领头骆驼上的塔克队长问道。

“不大清楚。”当地人摇摇头。

远道而来的一行骆驼队瞅了瞅沙洲西沉的落日,继续穿过城门,没入北漠之舟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

夜幕落下,北漠之舟的灯火渐渐亮起。一间平价的大众餐厅里,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沙狐护卫队、泥金铺的几个工人,还有一起跟过来的犀岩,大家挤挤攮攮地坐在四周,随便凑合一顿晚餐。

“伙计,最近生意怎么样?”塔克队长跟一位脸熟的侍者打招呼。

“马马虎虎,您那边的生意呢?”侍者对塔克队长一弯腰说。

“老样子,还行。”塔克队长笑笑,“对了,进城的时候,我看到刀疤来了,带了二十几个枪手,还有白狼那家伙也来了,……他们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侍者耸了耸肩,“我猜,八成还不是为了那些不劳而获的事情,谁让这里是北漠之舟呢?”

塔克队长粗狂的脸上露出司空见惯的笑容。

在商旅护卫们看来,北漠之舟向来是个利字当头的地方,偶尔发生一些摩擦,再正常不过,犯不着大惊小怪。尤其是围绕着那座金库那一带,不用说普通的争执,就算是动刀动枪也稀松平常,甚至于就连“改头换面”这种大事也时有发生——就说北漠之舟城主的位子,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哪一任能够坐得住三年!所以,对过路的商旅护卫们而言,只要事不关己,就当视而不见。

“最近出了些什么好东西?”塔克队长随口问起这个通常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果不其然,那侍者立刻热情高涨,干脆拿着托盘站在桌旁,滔滔不绝地说起最近从地下金库产出的玩意,从塞满宝石的箱子,到华美的钟表仪器,再到匪夷所思的枪械,大都是过去那个拥有高度机械文明的年代遗留下来的旧物。

或许是对那类话题不感兴趣,一个女孩从桌边站了起来,离开餐厅,转身上了楼。

那女孩的前脚刚一抬起,犀岩的后脚就跟了上去。

从晒满辣椒的平坦楼顶出来,犀岩很快找到了那名女护卫,她正扒在露台边上向着北漠之舟灯火流溢的集市眺望。犀岩避开脚底的辣椒,小心翼翼地向那女孩走去。

“那个……,”隔着好几步远,他试着引起对方的注意。

“是你?”女护卫从思绪中脱出,猛地回过头。

又瞧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犀岩觉得脸上一阵灼热。好在这里光线很暗。“啊……那个,晴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前不久,你刚救过的那个人呀!”

“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叫犀岩!”

“什么事,犀岩?”晴雨问。

“没……没什么!”犀岩假意抬头望向湛蓝的星空,“出来透透气,……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