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地参与的棒球活动?
正树停下脚步,遥香也跟着停下脚步。
一阵气氛凝重的沉默。
光是这样遥香就明白这对正树而言是不愿提起的话题。但是曾经那样散发青春光辉的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过着灰色的每一天,遥香无论如何都想解开这个谜题。
正树深深叹了口气。
真要蒙混过去也不是办不到吧。
想硬是结束这个话题也可以吧。
但不知为何,正树就是想尽可能诚实面对她。
所以正树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升上高中后,正树立刻就加入了棒球队。
为了实现享受青春而挥洒汗水的理想中的青春时光。下课时间与同学们谈天说笑,放学后专注于社团活动,与女朋友一起走在回家路上。那正是正树过去梦想中的青春。
就在正树升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之前有三年级生而不敢猖狂,两名二年级的学生一升上三年级之后便开始引发问题。
对学弟们的霸凌开始了。起初是以练习为理由强加过度的训练,但渐渐地抛开了借口,直接施加暴力。
当然正树也觉得不愉快,便向本人抗议要他们住手,但回答只有狂笑声。正树改变主意改向顾问求助。
告诉顾问现在的状况,希望老师介入解决。
然而顾问老师不愿意因为承认问题发生而担起责任,便不断打太极拳闪避正树的控诉,决定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事件发生了。
在开始放暑假之前,高中棒球的夏季地方大赛刚开始的时候。
三年级生胡闹时挥舞的金属球棒击中了吉留的眼睛附近。虽然幸好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但只要位置稍有差错就可能让吉留失明。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伤害事件,棒球队却互相串供,要将吉留受的伤当作是练习中的意外处理。
因为现在正值夏季大赛,无论是哪种形式,问题都不能曝光。
对此正树愤慨难平。这样的容忍和隐蔽绝对不合理。他主张现在就该直接向校长提出控诉,制裁那两名三年级生。
正树就在正要前往校长室时,一名队员阻挡在他面前。
那不是那两名三年级生。
而是吉留。
戴着眼罩的他说:
正树,不要自作主张。你这样我们会没办法参加夏天的大赛。对其他三年级生而言,这是最后的大赛了。为大家想一想。
当然正树也反驳。
我有想,所以我才要行动啊。为了再也不发生同样的过错,一定要给予他们惩罚才对。所以我才要去找校长。
那是正树心中的正义。
所以正树向其他队员寻求赞同,请大家一起去找校长。
当然了,正树也认为其他人会跟随他。
然而队员们只是尴尬地低下头。那代表着拒绝。
正树目睹从未预料的反应而哑口无言时,吉留落井下石般接着说道:
正树,你这种自以为是,老实说只会带来麻烦。
正树想帮助棒球队队员们,想让棒球队恢复健全风气。正因如此才想行动,也觉得队员们应该会一呼百应。
但现实完全相反。
既然如此,那就不甘我的事了。爱怎样随便你们吧,谁要奉陪啊。
对那些遮掩问题,就结果而言包庇加害者的人,正树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正树退出了棒球队。
听完正树这番话,遥香只是紧抿着嘴唇。也许正在思考该对正树说些什么吧。
但对正树而言,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同情。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以只希望其他人别再多嘴。
但是————
「我觉得,吉留同学是对的。」
遥香口中说出的话语完全不在正树的预料之中。
「你只是凭着自己的正义感行动,而且还打算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阻止你的吉留同学没有错。」
「为、为什么啊!」
正树不由得扯开嗓门大喊。
「我哪里错了!大家都束手无策,所以我想帮助大家。这到底有什么错!」
没有任何错才对。但为什么是我要挨骂啊?
但遥香以冷静的口吻反驳:
「正树,也许你没有错。挺身对抗学长的胆量很了不起,直接去找校长会谈的行动力也很出色。但只要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赞同,那就只是一种自以为是。」
遥香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扎进正树的心窝。
确实没有得到大家的赞同。遥香说正树自以为是,正树也完全无法反驳。但这样就应该咽下那口气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因此变成错误了吗?
面对无法认同的正树,遥香接着说道:
「到头来,你为什么会在得到大家赞同之前就想冲去跟校长告状?一般来说顺序反了吧?应该先得到赞同后再代表大家去找校长吧?」
「那是因为……那时候就一时气愤……」
「真的就这样而已?」
「唔!」正树低声沉吟,明白了。
遥香恐怕已经隐隐约约看穿了筱山正树的真面目。
那就没办法了。
正树死守着沉默好半晌,最后无奈地娓娓道来。
虽然一直欺瞒自己,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有自觉了。
年幼时对充满正义感的爷爷的背影怀抱着憧憬,自己也想成为那样富正义感的人。遇到被欺负的孩童就伸出援手,遇到被排挤的孩子便牵起他的手。
于是大人们都会这么说————
正树弟弟好了不起喔。
年幼的正树很开心。
于是正树怀抱着那份正义感行动。
但是长大之后,旁人的反应变了。
旁人开始冷眼看待他的行径。
大人们也傻眼地摇头。
为什么?自己没做任何坏事,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接纳?
尽管嘴上这么埋怨,心里其实有自觉。
筱山正树想要的不是伸张正义。
只是为了耍帅而利用旁人而已。
正树夸口说自己不在乎其他人的评价————
正树为了不给笔友带来坏印象,隐藏真正的现况————
正树建议对方维持真正的自己最好————
正树表现得仿佛队员们的代表,去找校长申诉————
正树在这些时候不忘带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起初确实只是纯粹的正义感,但在受人夸奖后目的便改变了。
不知不觉间,正义感只是用来装扮自己的一项要素罢了。
正树露出难堪的苦笑,遥香继续说:
「所以,你有站在大家的立场想过吗?」
「大家的立场?」
「因为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才能立刻走向校长室。但其他人不一样吧?毕竟事件一旦曝光,肯定会失去大赛的参赛资格。有的人会同意你的意见,有的人会反对,有的人则会犹豫。为了让棒球队全体都不留下遗憾,必须先统整所有人的意见。所以吉留同学才会那样说吧————不要自作主张,为大家想一想。既然这样,你也该设身处地稍微为大家想吧?」
「……」
正树无言以对。
因为遥香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有多么自私。
光是这样就让正树羞得直想拔腿就逃。
但是,既然都来到这地步了,不如就统统说出口吧。
也许只是自暴自弃。
不过,正因如此正树才能吐露自己的心声。
面对眼前的少女,坦白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其实不想退出棒球队。然而,当我决定要去找校长的时候,我以为大家都会赞同我。但是吉留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自作主张,说我只是给大家找麻烦,我觉得超丢脸的。我可是充满自信摆出自以为代表大家的态度喔,可是他一句话就摘掉我的面具,说我不是什么代表,不要自作主张,当然没有台阶下嘛。我会躲着吉留也是因为这样,我没脸面对他啊。我很白痴吧?」
难堪与羞耻让正树眼眶泛泪。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同时他也这么想。
能彻底丢脸到这个地步,反倒轻松多了。
心中许多纠葛顿时仿佛变得无足轻重。
「欸,正树。」
遥香说道:
「你就不用再强撑着面子了吧?展现原本的自己不是很好吗?做真正的自己不也很好吗?我想大家也一定会接纳那样的正树。」
「……」
正树愣住了。
不久前送给高尾晶的那句话,就这么回到自己身上。现在的正树无法判断该怎么理解这样的偶然。但如果这不是一种偶然,那么当时对高尾晶写下的那句话,也许其实就是正树想对自己说的话。
「不过,我这个人讲这种话,也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遥香语带自嘲地说:
「很久以前我下定决心要维持真正的自己。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个性很差,但还是贯彻这样的自己。结果就如你所见。就连在班上都无法融入,从来没交过什么朋友。这样的我说什么真正的自己也没什么意义吧……」
「不会啊。没这回事。」
遥香投出不解的眼神,正树挑起嘴角对她展露笑容。
「肯定会有人能接受真正的你。」
将在某处写下的文字化为言语。但这次不是谎言,是出自心底的真心话。
遥香睁圆了双眼,先是抿着嘴唇忍着笑意,但最后还是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那种怪胎是要去哪里找啊!」
「啊哈哈哈哈!很难讲,也许就在不远处喔!」
笑声消散在夜空中。
铃虫的鸣叫声已经听不见。
两人响亮的笑声让秋季的特色也为之噤声。
那个夜里,两人只是一直大笑。
直到心满意足为止。
数天后————历经周末之后,到了球技大赛当天。
每当举办学校整体的活动,校内总是充满着有别于平常的兴奋气氛。大家脑袋里大概只剩下该怎么尽情享受这一天吧。
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吉留却闷闷不乐。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正树。
那时自己为什么脱口说出那样的字眼?
当初吉留确实认为不能放任正树擅自行动。为了其他认真练球的三年级生,也为了棒球队,必须参加夏天的棒球大赛。
但不应该因为这样就批评为大家行动的正树只是制造麻烦。因为这句话,正树离开了棒球队,就好像自己赶他出去一样。
所以吉留一直找机会想邀请正树回到棒球队,但总是说不出口。自己之前才说他只是带来麻烦,现在吉留不知该如何挽回。
尽管如此,还是只能尽可能和他沟通。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吉留没有这样的勇气。
非做不可。
自己非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