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班上大家几乎都说让筱山参加,你又在睡觉。而且你不是棒球队的吗?那不是刚好吗?」
「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不是棒球队了!」
「是这样喔?哎呀,就算是也一样啊。我认为每个人都该参加自己擅长的比赛喔。棒球和垒球其实也很类似吧?」
「呃,话是这样说没错……这个真的没办法改吗?」
「嗯~~名单都已经决定了,只听某个人的意见就更改可能有些困难喔。」
「真的不能拜托老师帮忙一下吗?」
「你这样讲我也没办法啊……如果有人愿意来打垒球,你和那个人交换应该没问题啦……无论如何,你先去和风间说一声。她是我们班上的执行委员,你随便跟人调换,最麻烦的还是她喔。」
正树点头后快步走出教职员办公室。正树知道遥香八成还在教室,总之先找到她向她告知自己的不满吧。
「真是的,有够麻烦……」
正树如此喃喃自语,走在放学后的学校走廊上。
自窗口投入的夕阳让气氛更显寂寥。外头传来的棒球队吆喝声与楼上传来的管乐队练习声,仿佛与那份寂寥互相共鸣,也许就像平日空荡荡的游乐园中大声播放的欢乐音乐吧。
正树这么想着来到教室门前,伸出手打算开门。但他突然停下动作,因为教室里传来了说话声。平常他会毫不在意就直接拉开门,但现在可不行。因为他已经从教室门上的玻璃看见了里头的状况。
傍晚的教室内,男学生与女学生神情肃穆地面对面。男生是别班的学生,女生则是风间遥香。
正树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撞见了告白的瞬间。因此他原本打算识相地暂且离开,但这时鄙俗的想法掠过脑海。这不是应该看到最后吗?因此正树微微拉开门让对话声能传到耳边。虽然心里确实有几分罪恶感,不过终究没胜过好奇心。所以他屏息静候,将精神集中在听觉上,心脏因为期待与紧张而加快跃动。
一瞬间就结束了。
「我很抱歉。」
遥香郑重地低头拒绝了对方的告白。
另一方面,男学生露出淡然的苦笑,恐怕早就预料到会有这般结果吧,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走出教室。正树慌了手脚。这样下去他会被发现刚才躲在门外偷听。虽然正树连忙想找地方藏身,但那个男生似乎很受打击,没注意到正树就这么离开了。
正树松了口气,随后像是赞赏刚才那位勇者般握紧拳头。
你刚才很努力了,了不起的勇气。
但同时新的烦恼也跟着涌现。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正树想早点把该传达的事情告诉她后赶紧回家,但现在大概不适合。过一段时间再来找她吧。
正树这么想着,打算离开教室门前时。
「唉~~真受不了,有够麻烦的。我还有执行委员的工作得处理耶,拜托别浪费我的时间好不好。」
怨言。
正树环顾四周想找出刚才的声音来自何方。没有其他人在场,除了教室中的风间遥香。因此正树把脸凑向门缝窥探,想确定刚才听见的那句话是不是自己听错。
风间遥香坐在椅子上,再度投入执行委员的工作中————嘴里不断咒骂。
「明明就只看外表,不要来告白好不好?而且还挑我在忙的时候。」
这个瞬间,正树就连「人家只是来告白,有必要说成这样吗」的愤怒都忘了,满脑子只剩惊愕。
平常有如好人家大小姐般端庄的她口无遮拦地发泄心中的怨怼,正树怎么可能不惊讶?
不小心撞见了不该见到的情景。
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语。
正树将刚才哽在喉咙的惊呼声咽下,缓缓地打算把脸从门缝挪开。
就在这时,喀啦一声。
正树想悄悄离开,但这时手不小心碰到门,不小心拉开了门。
正树因为自己的失误暗叫不妙,紧接着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她正睁圆了双眼看着自己。
短短一瞬间,转身逃走的想法掠过正树的脑海。但是最后正树的思考抵达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话会比较好的结论。
我什么也没看见,因此我没理由逃走,那么我应该保持平常心完成自己该做的事。这样就对了。
正树清了清嗓子,摆出若无其事的淡然表情走到遥香面前,告知自己对出赛的项目有所不满。
「那个啊,球技大赛参加的那个项目喔,我现在是被分配到垒球,有没有办法改啊?」
「……」
「呃,你有听见吗?我想换到其他项目耶。」
接下来她只要明白正树的用意,同样以若无其事的态度配合就好。如此一来,真相就会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遥香却俯着脸一语不发。刘海遮掩她的表情,再加上沉默,让正树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
正树压低了脸想看清她的表情,但在这瞬间她突然一把揪起正树的领子,把他的脸拉近到额头几乎相触的距离。眼前视野被她那有如修罗的愤怒表情所占满,紧接着————
「刚才看见的事不准告诉别人!」
于是正树的善意就这么被糟蹋了。
无论谁都有秘密。
正树当然也有。不想让父母发现的杂志、不愿让朋友得知的癖好。所以正树也认为当自己无意间得知其他人的秘密时,绝对不该向别人泄露。
这次也不例外。
就当作没看到吧。
刚才正树的确这么想。
然而————
「刚才看见的事不准告诉别人!」
她二话不说就彻底粉碎了正树的一番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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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干嘛闷不吭声啊!我叫你不准告诉别人,你回答啊!」
遥香如此请求,但姿态未免摆得太高了,居然揪着对方的领子用吼的。不,这其实不叫请求吧,根本就是命令。
正树其实压根儿没有要向别人泄漏的想法,也认为自己就算说了恐怕也没人会相信。风间遥香的地位就是如此稳固。
正树只是纯粹感到疑问。
为什么她要隐藏自己的本性?
正树只想得知理由。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当对方抓住自己的领子像这样施压,正树就不由得想反抗。
所以————
「我考虑看看喔,如果有事相求的人摆出好一点的态度啦。」
「唔……」
正树如此试探般反击后,遥香放开他的领子缓缓后退,保护自己似的将双手举到胸口。
「你想要什么……?话先说在前头,任何下流的要求我都不会答应。」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喔?」
「那当然。新学期第一天就甩开我的手胡言乱语的人,我怎么可能相信啊?而且理由居然是忘记有我这个人,这怎么可能啊?」
「不是啦,该怎么说,那时候我只是一时错乱啦……」
「而且其实我都知道,你在那之后就一直想接近我对吧。」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了啊……」
「有人跟在背后,不管是谁都会发现吧。况且你四处打听我的消息,大家也都好心提醒过我了。」
「真的假的……」
正树不禁有种类似遭人背叛的心情。
「这种像苍蝇一样在我身边飞来飞去不知想刺探什么的家伙,我当然不会信任。」
「居然叫我苍蝇喔。老实说还满伤人的耶……算了,总之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你就相信我吧。」
「我说了,我才不会相信你。你听不懂人话?不过不好意思,我没学过和变态沟通的语言啊。」
「这女的……」
干脆真的去散播流言吧。
正树咽下这股怒气,思考着。
就算自己再怎么声称不会说出秘密,双方也只是继续走在平行线上吧。既然如此,随便提出一个要求,结清这次的人情债,她在精神上应该也能比较安心。
正树默默地如此思考着。
另一方面,遥香狐疑地观察默不作声的正树。然而,她突然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提高警觉,直瞪着正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的情绪。
不过正在沉思的正树没察觉对方的反应,只是就刚才得到的结论开口:
「既然这样,回家路上请我吃个冰吧。」
随意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其他意图。
但是遥香的眼神倏地转为锐利,简直像在谴责对方。
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狠狠瞪着自己,正树也纳闷地皱起眉头。
难道就这么不想请正树吃冰吗?明明花个一百圆就能了事啊。话虽如此,若是现在动怒,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正树为了保持平静,吐出一口气,再度问道:
「所以说你答不答应?我是无所谓啦。」
遥香不甘心地咬紧了牙。经过好半晌的沉思,百般不情愿似的露出苦恼的表情答应。
「好吧。我没办法,勉为其难只能接受你的提议。勉为其难。」
「为什么要这么强调自己是被逼的?」
正树不禁想着。
这女的好像连一支冰棒的钱都不愿意花在我身上,度量是有多小啊。
「算了————对了,你要什么时候才回去啊?」
「把所有参赛者填进这张名单之后。」
「那就快点搞定啊。我会好心等你的。先说好,我可不会帮你。」
既然她要让人这么不愉快,那自己赌上这口气绝不会伸出援手。
遥香以冰冷的视线看着如此宣言的正树,但那似乎并非因为正树不帮忙而感到不满。
「……你该不会想在这里等?」
「不然咧?」
「你可以出去吗?」
「啥?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呼吸相同的空气。你可以出去吗?」
「啊,是这样喔。」
正树咂嘴后走出教室,背靠着走廊的墙一脸愤恨地等待。在遥香结束执行委员的工作走出教室前,正树不断在心中咒骂她。
这么说来,对球技大赛的参加项目有所不满这点还没好好商量。
在遥香走出教室不久前,正树终于回想起这件事。
等了数分钟,完成登记工作的她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但她对在这里等待的正树没有一句慰劳,反倒是连正眼都不瞧,径自走向教职员办公室。
正树只好跟在她后头。
「不是我要说喔,既然是你让我等,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啊?」
她转过头瞄了正树一眼,以厌烦的语气回答:
「我又不希望你等我。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还在那里,很闲吗?没其他事情好做?没有其他兴趣吗?如果真是这样,你这人还真够无趣的。」
「……对花时间等的人是这种态度喔?」
已经没什么好说了。总之只要了结这次的意外,之后就再也不需要与她扯上关系。只要撑过今天,明天开始又是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
所以正树也懒得再回嘴。
不过该告诉她的正事还是得先说清楚。
「那个啊,球技大赛的项目喔……」
「你被分到垒球项目,所以呢?」
「嗯。我最近不太想打棒球,想换成其他项目。」
「办不到。你在睡觉所以不晓得吧,大家干劲十足也很想打赢。踢过足球的全都参加足球,打过篮球的全都参加篮球项目,当然有棒球经验的人自然也会被分配到垒球。这时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我虽然有棒球经验但我不想打,所以我想换组,你觉得这种意见会有人接受吗?」
「这个嘛……」
「再说,睡觉的人哪有什么选择权?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不想打棒球,但球技大赛就一天而已,忍耐一下参加比赛。就这样。」
根本无从谈起。
正树的抗议就这么被一口回绝。
经过教职员办公室后,两人一起来到鞋柜换鞋,步出校舍。因为两人都是骑脚踏车上学,便一起走向脚踏车停车场。在移动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对话。其中一个理由是就算主动搭话,她也只会恶言相向,不过沉默并没让正树感到不自在也是个原因吧。不知为何,正树对这沉默没有反感。
尽管如此,正树还是有些事想先问清楚。
自棒球队正在练习的操场旁走过时,正树无所谓地问道:
「你平常干嘛隐藏这种个性啊?」
「我没有隐藏。」
「摆明了就戴着面具嘛。」
「我没有戴着什么面具。」
「喔,那是装乖乖牌喽?」
「你烦不烦啊!」
「那你干嘛隐藏本性嘛。唉,不过那种难相处的个性,要交朋友的确也很困难吧。」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隐藏,只是看对象改变态度而已。」
「有够差劲耶。」
「这很普通吧。无论是谁都会视对象改变自己的态度,我也不例外而已。面对喜欢的人或讨厌的人,态度当然会有所不同。」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讨厌我喽?」
「难道有任何要素让你误会我对你有好感吗?」
「是没有啦,不过我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会让你讨厌的事啊。」
此话一出,只见遥香对正树投出责难般的眼神,下定决心开口:
「因为————」
就在遥香要说出口的瞬间,传来了不知是谁呼喊正树的声音。转头一看,区隔操场的铁丝网另一头,站着一名棒球队队员。
他名叫吉留,在三年级生退出棒球队后成为新队长的男学生。
「正树,你现在要回去吗?」
「是没错。干嘛?」
「啊,呃……」
吉留欲言又止,视线四处游移。
「到底是怎样?有话就快说啊。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喔。」
「等一下,那个……啊,你该不会是风间同学?」
直到这时吉留才注意到遥香的存在。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显然一开始他会叫住正树与遥香毫无关联。
另一方面,遥香露出平常面对同学时的柔和笑容,悠然向吉留打招呼。变换自如的态度说是戴上面具也不为过吧。
「还真罕见耶,正树和风间同学一起出现。」
「哦,是喔?」
在众人的认知中,风间遥香是与大家一起进入这间高中。但是筱山正树的记忆里没有她的身影。换言之,大家也许知道两人过去有过什么交流,只有正树本人不知情。
不过从吉留的反应来看,风间遥香与筱山正树过去似乎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话说,你们两个现在打算去哪里啊?」
吉留如此问道,正树吐出打从心底感到麻烦的叹息。
「也没要去哪,只是刚才碰巧遇见,就一起走出学校而已。」
「哦~~是喔?」
「……看来你找我好像也没事嘛。那我要走了喔。」
「咦?啊、嗯。路上小心。」
「该小心的是你吧。别再受伤了。」
听正树这么说,吉留露出苦笑。苦笑中没有对正树的体恤感到的喜悦,反倒有几分尴尬的苦涩。不过正树没理会他的反应,径自迈开步伐。其实正树现在实在不怎么想撞见吉留。
这回遥香快步跟了上来。
「没关系吗?他好像有想说的话还没说。」
「没关系啦。反正也不会是多重要的事————别管他了,快走吧。」
正树加快步伐,像要逃离当下的话题或情境。
遥香不满地看着他的背影。
来到算遍整个镇上也没几家的便利商店,正树在店里让遥香请吃冰后,没和她有其他交流就回到家了。把脚踏车停在玄关旁,不经意地抬头仰望自家。
围绕在水泥围墙中,两层楼高的老旧独栋民房。正树的房间就在二楼,一直到前些日子正树都与哥哥一起用那个四坪大的房间。
哥哥离家搬到大学附近是在暑假时,正树当初得知自己接下来能自由使用整个房间,曾经兴奋地想着要好好利用,但实际上当哥哥离家后,正树却拿不出任何干劲。理由很单纯,因为根本感觉不到那种必要性。也许在筱山正树长年累积的认知中,四坪大的房间原本就该分配给两人使用。
正树走进玄关后,首先探头看向客厅,随后又走进厨房。母亲这时已经在准备晚餐,正树顺便问了晚餐的菜色,从母亲口中得到亲子丼这个答案。得知晚餐正好是喜欢的菜色,正树便满足地走上二楼。一进到房间就将书包扔向一旁,换上轻便的居家服。
就在这时,正树突然回想起来。
因为吉留恰巧在那时搭话,让正树忘了追问为什么风间遥香这么讨厌自己。
究竟是为什么啊?
正树先是东想西想,但真相只有向她询问才有机会得知,因此正树决定不再浪费心力。况且这次让她请吃冰之后,彼此的人情债已经一笔勾销,从明天开始别再和她扯上关系就好。就算她讨厌自己,也不会造成任何麻烦。
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为旁人分级。
从上而下大致上分为「死党、朋友、点头之交、陌生人」吧。
风间遥香属于「点头之交」的位置。换言之,她对正树的重要性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她讨厌正树也不构成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