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狂……。”
两年之后,我们依旧微笑地看见,能够经得住岁月流年的蹉跎。
辰光的车轮,缓缓轧过落叶的细纹。
吟蓝一步跃上去,拉住他。十三年前——
玉怀里一手搂着洛虹,一手忙着刺绣。
那年不是隆冬,却是逼人的盛夏。
蝉的聒噪犹如海浪,忽远忽近,吵得三岁的小小虹眼前,一片朦胧。
细细软软的发丝蹭在娘的润润的唇角上,怀里的孩子含糊不清地念念着娘,虹儿难
受……
三岁的洛虹不像其他孩子,在爹娘的照顾下嘟嘟可爱,相反逆之,瘦瘦弱弱,身边无论
何时,都是要有人守着的。
娘在雪白的缎绸上龙飞凤舞地绣着,细密的流海间,那个雪蔷痣,依旧未开。
这个女子,她抖落了一身的妖媚,敛起了朴素的轻纱,凝之如脂,翠玉如霞。
树上的倒影斑驳地琉璃着一地,在白衣孩子身上,倒出一片斑影。
他的眼睛里,一片片的碎光。慢慢垂下。
娘的长眉末梢,也染上了几缕盛夏的白霜。
不问流芳。
洛虹眼前,仿佛铜镜照耀,清晰一阵,模糊一阵,好似罩着一片澄蓝的流光,那水波
,清清凉凉地波动着,幽幽静谧。
小脸上一抹苍白。娘,虹儿难受……
玉一怔,望望孩子:“虹儿?”女子看他已经垂下的眼帘,眸之间闪着无双的心疼。手
抚上他的额头,神色一变,抱起洛虹就朝屋里走去。
芙蓉殇。水帘上的玉珠,一颗颗在时光风尘里,滚落。
盛夏的日光,将之后的历史,明亮得再也看不清了。
十三年后。
将军府。
他的手,被她紧握。
东晋皇宫,富丽堂皇,水光万丈。不似商纣的酒池肉林,美女如云,颠魂倒魄。琉璃瓦
顶,金鳞金甲,舞殿冷袖。
而东晋的最高将军府,一片素雅。
踏进府邸,既没有侍卫冷峻守门,也没有成排家眷来回迎客。
清净之中,多了几分抹不去的寂寞。
不闻其声,只听见满府哗哗地水车流泻之声。清气流溢,嗅不到半点酒味。
将军府的浮云,浮萍满地。矮矮的邸前邸后,好似都能洒下一抹抹朦胧的昏黄。
木制的水车,来回不知流逝的转动。就像不遗流芳的铁轮,不现踪迹的时光。
以前新月笼罩下的将军府,似乎还有萤火虫的俏皮闪动。
历史之中的府邸,应是沐在晨光之中,一层一层用青白大理石砌成的台阶,就像是不变
战争的云沙。可它,不是。
潮水不返。
白袖翻翻。固执的将军府,应是放眼望去,肃穆陡升,严峻的飞檐,漆着耀眼的金红。
青殿高挂,军旗四处,都在城中猎响。
可它,还不是。
充斥着铜铁城门的,是一道一道,忧伤勾魂的幽琴。
高山流水,望眼浮云。细碎的流海,被腥咸的海风悄悄吹动。
种满合欢海棠的墙角,催开一朵朵琉璃花。
鱼的溺水而亡,只是要求,海能记住它。
高瓦飞檐,纵横交织,宛如一幅无批之水墨长卷,白线流动。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泛黄的纸上,拨出如此的记忆。皇帝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阵欣喜,也顾不得避嫌,张口就道:“虹儿虹儿,我是爹爹
啊。”
洛虹看了看他紧握的手,然后缓缓的抽了出来,眼神犹如六月的冰雪,寒慑死人。
“我……不知道。”
皇帝的脸色变了,但眸底却还点燃着傻傻的温柔:“虹儿……别和爹开玩笑,好不
好?”
是啊,撒谎不是好孩子。
吟蓝偷偷地看他,却发现他的碎碎的眼眸里,藏着些什么。
娘说了,不要去认爹。
想做个好孩子,就应该听娘的,对不对?
她恍惚明白了,那叫违心。
但他早已不是个孩子了,所以他昧着良心,不去看他:“不知道。”
皇帝紧握的双手,指尖一阵阵地发凉。
皇帝眼睛里带着一抹血红,激动地吼道:“虹儿!是不是娘和你说了什么?”
少年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是……她是和我说了……”
皇帝身子一震,浑身都在颤抖着:“说……说什么?”
洛虹脸色异常地苍白失血:“她说……说别去认你……”在皇帝惊愕到无法言语的目光
中,他又道,“你现在满意了么……”皇帝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少年一句话冷冷地抵回去:“不送。”
他尴尬得站起身,眼神复杂,捉摸不透。可最后,在那将军府彻寒的温度之中,转身,
漠然。他的背影,虽然被华美大气的龙袍所裹挟,可是皇帝,终究是政事的奴隶,甚至不能拥
有一个美满的家。
风音凄凉。
少年远远望出去的目光,有些不舍,有些黯淡,有些痛苦。
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