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番外三百五十四 似曾故人来(1 / 2)

那个人的出现,是突兀的。

她愣愣的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少年,看着他在柔柔洒落的雪花中款步走来。

天地清澄,是一片空旷寂寥的白,大雪隐没着一切。

踏在雪地上,没有声音,没有脚印,少年的衣袂无风自舞,他的眸子温润如玉,他的面容俊美如年轻的神氏,世界的色彩,仿佛就是因他而褪色成白。

他在笑。

踏雪而来的白衣少年,分明是那么冷冽的色彩。

却奇异的在一瞬间,有温暖的光,盈满了双瞳。

大雪初霁,蓝空高远,空气清新而冰冷。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远处的桦林树下,洁白的雪地之上,有一个突兀的红点,那是和白雪截然不同的温暖色调,在冷色的背景中,奇异的闯入了视线。

在这遥远寒冷的极北之地,与背景融为一体才是应有的保护色,这样明艳无双的色彩,在记忆之中,还是第一次。

如此的魅惑,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于是她在树下发现了它。

那只通体朱红的鸟儿一动不动的伏在雪地之上,周身的白雪上点点淡红如同映雪梅花。似乎是发觉了她的靠近,睁开了眼睛。

清冷如月。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它,它亦是警惕的与之对视。

“真是漂亮。”

良久,她突然笑了起来,叹道。

然后她动作轻柔的抱起那只受伤的不知名鸟儿,把它带了回去。

她叹的是它的颜色。

即使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回顾往昔之时,在她苍白色的单调记忆里,那流光溢彩不可方物的红,也将会永不褪色的熠熠生辉。

“这是重明鸟,”自小收养她的师傅拈着花白的胡子,望着那只卧在棉絮之上的鸟儿,语气略有惊奇,“形如鸡,鸣如凤凰,是生活在南方的瑞鸟。”

房中,她垫了厚厚的一层棉絮,铺上薄毯,小心翼翼的把重明鸟放置上去。

“南方啊……”她自言自语,“看来是出了些意外吧。”

鸟儿的伤口被她处理包扎过了,此刻将脖颈埋在翅下,似乎已经熟睡。

师傅说,重明鸟是高傲的鸟儿。

她呈上的水它不喝,她送来的食物它不吃,一概不理不睬独自卧着。

她不恼,变着法子更换不同的食物,将雪水煮沸,凉至半温,颇为细致,尽管它依旧不予理睬,却一直坚持了数日。

有一天她突然出去了就没回来,只有受它托付的同门师兄来为它换水换食。

第二天也是。

第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她再度出现了,带来一个青瓷小碗,里面盛着碧透的清水。

她期待的望着她,笑的温柔,眉眼间却仍有掩不住的淡淡疲惫:“听说凤凰非竹食不食,非醴泉不饮,也许这两样的话你就会吃了吧。不过这里连竹子都没有,更不可能有竹实了……只好在水上想办法……醴泉也没有,不过这水是我从冥渊湖心那里取来的冰水,不是普通的雪水哦。”

冥渊是离这里挺远的一个冰湖,据说虽然万年冰冻不曾融化,却是世上最干净的水。

它抬头无声的对上她晶亮的瞳仁,顿了几秒,然后长喙探入青瓷碗中,饮了一口。

少女扬唇,并没有介意它只是浅尝即止的就立刻卧回,歪了歪头。

“你的灵气很特别,和这里的所有灵兽珍禽都不一样。”她这么说着,闭了闭眼睛,像是在思考用词,“温暖的,明媚的,像……光。”

室内突然沉默了,然而只是片刻。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一个和你很相衬的名字。”

她顿了顿。

——“叫你虹,彩虹的虹,好不好?”

它可以再度飞起的时候,已经初夏了,尽管对于位于极北之地的北冥来说,四季如冬。

尽管尚不能高飞,然后周身绯红的鸟儿振翅扬羽时却流光熠熠,宛如长虹,引得很多弟子驻足观望。

有过惊叹于它的美丽的女弟子对她提议道,何不收了它呢?

女弟子说这话时,它静静的立在她的肩头,闭眼浅寐。她抿唇微笑,答道:“它应该是属于南方的鸟儿,我不想强留。”

等到它伤彻底好的时候,趁着天暖,就会回到那个和它一样温暖明媚的南方。

她未尝不是有私心的。

她修行最低,不知为何虽然被师傅独宠,却和众多门生关系疏远,自从懂事起,似乎就一直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这么问过它,眉头微蹙,语气苦恼。

那天夜里,她把它带了出去,捧在手心端视良久,然后轻轻一托。

它展翅飞起,如同一团跃动的火焰,盘旋几圈,在枝头落下,歪了头俯视她,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少女微怔,单薄的身影立在雪地之上静默良久,任凭月光铺洒一地。

“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式神?”

她听见自己如是开口。

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她一闭眼,再度睁开时已不见了它,心下微凉,却仍略有不甘的四下环顾。

然后顿住。

身后,赫然是一头准备偷袭她的野狼的尸体,然而真正让他愣住的,是那个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

俊美的如同年轻的神氏。

他扬起了唇,声音不高,却无比清晰。

“契约成立。”

不止一次的,她会看着那条系在自己手腕的金线,就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然后,金线那头的他,就会轻轻的敲她的脑袋。

“又发呆。”

不再是苍白,有光,有温度。

——那是属于虹在身边的日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修行薄弱的自己可以拥有式神,而且是一个强大美艳,引得同门弟子们无比羡慕的式神。

“为什么会答应成为我的式神呢?”她问,浅笑吟吟。

一旁享受着阳光的少年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也只有我这么倒霉的式神才会一时糊涂和你定了契约,认你做主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像是式神该对主人应有的谦恭。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么想着。

因为,原本就不仅仅是主人、和式神。

她死去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他说他要离开,多久,他也不知道。

“抱歉,真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