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仁与陈谦相处的时间实在算不上多,除去陈谦幼时过分稚嫩的时期,其余时间他都单箭头的向陈安仁寻衅,兄长不睬他,陈谦好生气。
陈谦最厌恶的便是被无视,被比较,被放弃。想除掉陈安仁的心思没有变过,誓要抢夺他拥有的一切,然而潜意识却有隐隐畏惧他的心理。
可现下双腿只能摆在床上干瞪眼的陈谦太被动,除了一张嘴能刺人以外,称得上是观赏性动物。
目前的场景离奇,陈谦死死捉紧杜渔的衣角,生怕她脚底抹油留他一个人,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装出离不开小渔的模样硬要恶心陈安仁。
拿眼珠滴溜溜地去刮安仁的脸皮:“姐,你要去哪里,你才说过永远不丢下我。”
他的目地达到了,装模作样着实腻到了在场二人,杜渔不着痕迹往外挪步,扯着衣服暗暗使力。她实在不想与这对兄弟共处一室,尤其是陈安仁。一看到他,止不住地记起林旸被人恶意摧毁的惨状,没有将他一脚踢昏,算是她身为警察的修养。
陈安仁并不想如她的愿,他笑吟吟伸手拦住杜渔的去路:“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看在如今大家都是无父无母的情况下,留下来好不好。”
好什么好,当然不行。
哪怕在一分钟后宣布世界即将毁灭,杜渔也要选择大步流星的远离他们去赴死。
她不做声,叁个人就用怪异的姿势僵在原地,几米外浅黄色木门边护工还在探头探脑,不知该不该擅自离岗。
陈安仁的眼皮往下垂,睫毛剧烈颤动:“我吃了饭就走,可以吗。”
直观感受他吃瘪,陈谦神清气爽,恨不得请人在现场拍下这段影像,在每年除夕寄给陈安仁当礼物回味。
他隐匿讥笑,晃动手臂,杜渔被他弄得前后摆动:“看他可怜的份上,就答应他算了。”
杜渔“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单手撑住铁质床栏翻身跃出。
“叁小时后回来,请自便。”她转身便走,无论愣在原地的人还想要讲什么,没有机会了。
她跨步踩着阶梯登上顶楼,推开天台的门,狂风呼啸扑面而至,摸出一支烟捏在手里,孤单地高高望着城市的缩影,她好想跟那个人讲一句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他在何地。
林旸的父亲林正被顾天凡于某夜秘密保释出狱,要想洗脱他的罪名,绝非易事。梁沉英生前的东西早被人暗地处理干净,恐怕梁沉英也打着让林正老死在狱中的算盘,能一直把控着一只冲锋陷阵的听话狗狗,谁肯轻易放过。
林正脚踝戴着随时发送定位的电子脚铐,隔着一层厚玻璃老泪纵横,狱中的奚落和排挤早磨平他的意志,唯一的心愿仅仅是让家人平安。
林旸挂着氧气罩强撑起精神,冲他笑了笑,口型无声地说着:“新年快乐,爸。”
看到父亲,是他在新年里收到的最安心的祝福,受过再多的屈辱也值得。要是母亲也在场多好,要是...要是还能再多一个人...是否上天会怪罪他过于贪心。
几百公里外的酒楼,划拳声和闹哄哄地笑骂被厚重木门与外界隔开,方骏含笑端坐高位,看着众人吵闹。
在这群人里,按资排辈他的资历算不上够格。在接踵而来的打击重创下,谁都不愿多嘴担下重任。何况陈蜀军自愿将位置让给方骏,谁敢出头做违抗遗愿的人,即刻被打上忘恩负义的印记,混江湖最怕的就是被当成没有良心的狗辈,谁见了都能踩一脚。
他不拒递上来的酒杯,人人敬酒都接住,喝了一圈,笔挺地身姿绷起暗光西装,他面不改色稳稳直立而坐。
陆栋生代洪老而来,远观着方骏内心也不禁赞叹果然陈蜀军选人眼光毒辣,方骏镇得住场子。
等陆陆续续的敬酒仪式完毕,大家喝得都有些上头,在包房里大声叫嚷疯笑狂闹,方骏拾起红木桌面的手机,略过一众客套的祝词,点进一则讯息。
一张相片和定位精准的地址。
方骏唇角扬起冷冰冰的笑,夹着香烟扣打键盘回复:“别轻举妄动,等他认为风平浪静时,再亲眼看到林正死。”
伤筋动骨一百天,晃眼间陈谦终于到能拆下石膏的日子,大约是复健按摩真有用处,左腿隐隐也能用些力气,以后步子若是走得小点,倒是没几个人能看出他的瘸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