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榕喝掉已经变得冰冷的粥,轻声道,“是啊,确实要早点解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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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竹子的人一直到正午才处理完,土地被翻开,蓬蓬松松,四处蜿蜒的沟壑如同伤口。碎裂的竹片飞得到处都是,乔榕提起扫帚,清理干净每个角落,付佩华进屋做饭,留工人和蒋阿姨吃饭。
席间全是蒋阿姨在讲话,说来说去也是那么点事。她的男人和孩子都在市区,孩子在念医科大学,男人在施工队做事,节假日偶尔回家,她一个人在家经营客栈,平时经常会过来坐坐,乔榕早就对她非常了解。
以前,蒋阿姨经常会说到一些付佩华敏感的话题,乔榕会及时制止,久而久之,她大概察觉到一些问题,开始下意识的避开特定类别的家长里短。
付佩华受过刺激,不可能主动对外人提起那些往事,却无端让人生出许多不同版本的猜想。
乔榕高中还没毕业时,蒋阿姨有次单独问她为什么要搬到这里,问她爸爸在哪,乔榕说早就离婚了,蒋阿姨又问之前来这里的年轻男人是谁。乔榕知道她是指乔维桑,于是多解释了两句,蒋阿姨当时的表情如同看到了午夜剧场的高潮部分,乔榕猜她可能是脑补过头,怕她没完没了,连忙吸了吸鼻子,伤感离开。事实证明她的表现是对的,蒋阿姨后来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并且对付佩华充满了同为女性的关爱之情。
散席后,蒋阿姨回了一趟自家院子,再出现时,怀里抱了一大把绿油油的植物枝条,还没等乔榕问就自己解释道,“绣球花枝,以前开过的,我都处理好了,现在栽下来,明年上月就能开花。”
整个下午她们都忙着扦插。
付佩华身姿仍旧挺拔,远远看到背影可能会误认为是个年轻姑娘,只有那些不加掩饰的白色发丝和与逐年松垮下来的深浅皱纹暗示着她的真实年龄。乔榕记得十几年前的她,每天骑着自行车或者电动车在诺大的南城来回穿梭,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部包揽,丝毫不像她自己口中那个被惯着长大的独生女。
在乔榕眼里,她甚至比爸爸还能干,什么事情在她手里都能办好。
但她现在却活力不再,仿佛被抽走了一些必要的情绪和养分,没动多久就到旁边坐了下来,倚在靠背上恹恹欲睡。偶尔接收到乔榕的眼神,打趣说她腰痛,越来越不中用了。
乔榕跑去洗手,回来帮她按摩后腰,没多久又被打发去帮忙干活。
乔榕做事不快但很少出错,等枝条快要插满,她借来篾刀,从堆积在一起的高大竹杆中选出几根,用刀破开,削成合适的的长度,不留任何毛刺,仔细插在花圃周边,再选出几条长长的篾条,简单编织成型,围在四周,做成一圈栅栏。
她力气不够,固定时差点把手扎破,付佩华看着心疼,叫她别做了,休息一会。
乔榕捂住手,默默感受着粗粝的痛感。
在妈妈面前,她想着乔维桑。
一直都在想,就算不停干活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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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蒋阿姨离开后,付佩华站在院门边,拿起了手机。
“弟弟说他也要回来,五点半下课,算上坐车时间,应该快到了。”
“回来做什么?他放假了吗?”乔榕问。
“周日放一天。”付佩华淡笑,低头咳嗽了两声,“他说想回来看看你。”
夜幕渐拢,白天的暖意逐渐消融,乔榕让她进屋里去,说自己去接。
院子离车站大概叁公里路,不算远,路上看不到人影,乔榕决定骑电动车去。电动车是拿到驾照后付佩华教她的,不过她天生平衡力不太好,很少开车上路,至少在人多的时候从不冒险。她已经很久没有摸过车,付佩华没有阻止,给她打气加油,又帮她扣紧安全帽,叮嘱她慢点开。
乔榕慢慢驶出院门,看到付佩华仍站在白炽照明灯下,抱着双臂,眼中含笑。
仿佛看到十多年前,她在南城那栋房子的院门前,也这样站着,教乔维桑骑脚踏车。
而那时候自己又在做什么?
无法确定。
她猛然发现,在那些带着暑气的久远回忆中,她自己好像才是画面中最模糊的存在。
乔榕眼眶发酸。
不会再念心经了。她对自己说。
不管再念多少经,不管她多么努力的让自己虔诚祈祷,也没办法洗刷她心中的罪孽,甚至连最基本的抑制作用也完全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