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画布上不再是一片纯白了,上面多了一副生动的绘画。
浓重的色彩被泼洒,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中描摹出一个眼角飞红的青年,青年的食指抹过血红的嘴唇,诱惑又色气,那绯红色的眼眸像是隔着画布活了过来,勾魂摄魄。
缪宣“……”
不!你住手!我明明只是在刮唇膏,为什么一个这么猥琐的动作都能被你画成这样子啊!
少年拿着画布笑眯眯转身“护士长!请看看它,它像你吗?”
缪宣不,不像。
然而还没有等缪宣回答,少年就皱了皱眉,他仿佛看穿了缪宣的面具,颇有些苦恼地自问自答道“不……一点儿都不像。”
这么说完,少年轻轻哼了一声,手中的画布立刻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瞬息之间就化作灰烬,下一刻,新的画布凭空出现,挂在了少年病床边的画架上。
少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床头歪了歪头,乖巧地看着缪宣“护士长,我该吃药了,对不对?”
缪宣“……”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配合的病人。
缪宣之所以确信零号少年是他所无法抵抗的怪物,是因为小地图上显示不出代表零号病人的小点。
其余的护士与病人都是小红点,保安则是黄点,而零号干脆连点都没有。
缪宣从那个颇不垃圾的小推车上拿出枇杷膏“这个……是你要的止咳糖浆吗?”
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就是它!”
缪宣转身看了看这个纯白的病房,在一旁白色的柜子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搪瓷杯,他拿过杯子,从热水瓶里倒了半杯热水,和棕黑色的大瓶子一起放到了少年身前“那你喝吧。”
在缪宣拿杯子倒水的时候少年一直在歪头看着他,那种眼神不像是等待糖果的孩子更不像是期待康复的病人,恰恰相反,那是幼童看着青蛙想要解剖的探究。
零号病人动了动手指,但是终究没有拿起手边的画笔。
缪宣转过身时,他已经笑嘻嘻地说“真好。”
少年似乎很喜欢这样配套的服务,他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再次重复了一遍“真好。”
零号病人娴熟地打开棕色瓶子,从里面倒出血浆来混入热水,腐臭血腥的味道被热水一激,顿时弥漫在整间病房里。
少年抱起杯子抿了一口,开心地道“甜甜的!”
缪宣垂眸看着少年的动作,试探地说道“医生们都死了。”
“欸?原来他们都死啦?”少年瞪大了双眼,又喝了一口糖浆,“好可惜,他们都那么甜的,怎么都死了呢?”
缪宣一点都不想知道曾经的医生们有多“甜”,他继续道“医生们下一周会过来。”
缪宣没有询问,他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叙述,而听到的少年却给予了热情的回馈,他大大地点头道“对呀,又有新医生要来了,希望他们不要和第一批一样……要医术精湛的,能陪我玩就最好了。”
也就是说上一批“医生”是第一批。
而且“医术”并不精湛。
缪宣看着少年白瓷一样的面庞“不知道这一次会有多少人来。”
少年“二十个啊,每一批都应该是二十个,这是规定好的。”
缪宣的抱着手臂的手紧了紧,他想到了流水账上七月份的药物……
慈庵蜜枇杷膏入库20,复方止咳片入库20
“规定好的吗?”缪宣说道,“不能增加人数吗?药物不够了。”
“我也想啊!”少年可委屈了,眼圈都红了一圈“可是连我也不能够违反规定的!二十个人就是规定!”
“那么还有别的规定吗?”缪宣直接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坐下,“我刚晋升护士长,什么都不会。”
“那你好没用哦……”少年嫌弃,但也许是止咳糖浆让他满意了,他还是开开心心道,“还有就是两个呀,规定,我们只能应聘一个月的医生,两次一个月要间隔一个月;还有我们生的病不能让他们完全治不了,这一点最烦了!条条框框的多得不得了。”
虽然零号病人的回答颠三倒四,但缪宣回忆了一下流水账和护士们的对话,差不多也能够理解。
医生到达这所医院只需要停留一个月,而每一次只能“应聘”二十个人,至于最后一条规则……大概是在束缚不让怪物随意杀死医生?
这里的鬼怪上至零号病人下到条纹服与护士,人人都渴望着“糖浆”,而医生就是这些糖浆止咳药的来源,他们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所以为了限制鬼怪们,第三条规则在保护医生?
缪宣在心里揣摩,而零号病人同样在看着他。
这个人……好熟悉啊……好奇怪的感觉……
“护士长!”少年歪了歪头,“你真有意思!”
缪宣“……”
作为一个正常人,缪宣无法用他的逻辑体会怪物的思路,于是礼貌道“……谢谢?”
“一直当我的护士长吧!”少年笑眯眯抬起手中的搪瓷杯,“你要喝吗?”
缪宣看着那血水,当即拒绝“不,谢谢您,既然糖浆好喝,那就都归你。”
人类的血,还是腐臭的那种,缪宣敬谢不敏。
但是缪宣的拒绝仿佛激怒了少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我都邀请你了!你怎么能拒绝呢?你就得喝!”
他端着搪瓷杯站起身,一把拔掉了缠绕着手的输液管。
而就在那一刻,仿佛整个医院都活了过来,听从着少年的指挥,原本能够自由行动的缪宣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按在马扎上,根本动弹不得。
无法放开,不能言语,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也是零号病人能够控制的傀儡。
少年端着搪瓷杯走到缪宣身前,他低头俯视着坐着的缪宣,把杯子放到了缪宣嘴边“姐姐!我请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