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点之后,明珠心中一凛,康熙是个什么性子的,他自然清楚得很,就算明知道他只是针对徐乾学无意挑起满汉之争,但这事毕竟是打他这里开的头,真要追究起来,惹恼皇上的那个人可就是他了。
“所以,叔公您还是主动去给皇上请罪吧。”
胤禔这么说似乎也是唯一的解决法子了,主动请罪总比等着康熙怪罪到头上来得好,明珠叹了叹气,道:“奴才一会儿就进宫去吧。”
而明珠去的却不怎么是时候,胤礽也在,在帮着康熙批折子。
西暖阁里,明珠跪在地上,康熙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胤礽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皇上,奴才做错了。”请过安之后,明珠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了。
“你何错之有?”康熙冷冷反问。
“奴才一心想着为皇上分忧,却是太着急了,在没有真凭实据前就急着让御史上折子弹劾,却不曾想会被人借机滋事,是奴才考虑不周。”
正看着折子的胤礽微撇了撇嘴,这个明珠,说是来请罪的,结果一开口就是绕着话的撇清关系,当真是老奸巨猾。
康熙蹙起了眉没有应答,而明珠继续道:“徐尚书是天子近臣,奴才无端地以小人之心揣测其德行,是对皇上您的不敬,一切都是奴才的不是,事情既然因奴才而起,奴才愿一力承担全部罪责。”
“皇上复起臣之时,曾言要奴才心向朝廷,心怀社稷,明辨是非,顾全大局,这才没多久,奴才的老毛病又犯了,奴才愧对皇上您的厚爱,心中委实难安,还请皇上严惩奴才。”
沉默了许久,康熙终于是缓缓开了口,却是对着胤礽说的:“这些折子朕看着差不多了,剩下的朕来处理便行了,你先回去念书去吧。”
“那儿臣便告辞了。”胤礽很干脆地就跪安退了出去。
离开乾清宫后,胤礽也没有回毓庆宫去,而是直接去了慈宁宫请安,与太皇太后闲聊了一阵退出来时便遇上了也来请安的胤禔。
胤禔一反往常的热诺,很规矩地与胤礽见过礼便准备进去,胤礽微微皱眉,犹豫间已经先开口喊住了他:“大哥,一会儿若是无事,给乌库玛嬷请过安之后去一趟毓庆宫吧,我有话与你说。”
胤禔愣了一下,而在他回过神来之前,胤礽已经大步走了。
于是给太皇太后的请安也变得敷衍起来,草草闲聊了几句胤禔就找借口离开去了毓庆宫,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实在是猜不透,太子爷主动邀请他去毓庆宫到底是想说什么。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思,胤禔收回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念头时,已经站在了毓庆宫惇本殿的外头,通报过后很快便有人出来把他给领了进去。
他进门的时候胤礽正坐在炕上看着本,一手抱着暖手炉样子很惬意,在胤禔轻喊他的时候才转过头来,眼里浮起了笑意,笑着冲一旁的椅子微抬了抬下颚:“大哥坐吧。”
奉过茶后,一众人都被挥退了下去,大殿里就只剩下他们俩,胤禔越发不明他到底想做什么,满眼怀疑地看着他,犹豫着道:“保成,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胤礽盯着他看了一阵,直看得胤禔浑身不自在,才从袖子里抽了个折子出来,递到了他面前,缓缓道:“大哥看看这个。”
胤禔疑惑地接过去,这一看却是分外诧异。
又是一封弹劾的奏折,而这一回被弹劾的人却是前任江苏巡抚现任礼部尚书汤斌。
而这被弹劾的罪名也是非同小可,说的是之前汤斌卸任巡抚之职奉命入京之时,曾写布告告慰当地百姓,而当中的一句“爱民有心,救民无术”实有诽谤侮辱皇上之嫌,而其在奉旨编修明史时亦不顾他人劝阻,将前朝的抗清之士编入史册,大有彰显功勋之意,实乃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胤礽道:“上奏的这个叫梅鋗的御史大哥也许不认识,不过去问问明珠,他一定有印象。”
胤禔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沉了下去:“太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礽嗤道:“爷派人去查过了,梅鋗与那个被捻回家了的余国柱有表亲关系,私交也不错,余国柱与明珠当年是何等亲近想必大哥比爷清楚。”
“不是明珠做的。”胤禔说得很肯定。
汤斌虽然也是翰林出身,但弹劾他与弹劾其他人不同,且不说他几年前就被外放为了一省巡抚并不在皇帝身边任职,而这上奏的御史本身也是个汉臣,是决计不可能与其他那些混为一谈的,再来这折子上所参之罪名摆明了是有将人置于死地之意,这仇可是有够大的。
虽说明珠确实在心底记恨汤斌,要知道当年参他与余国柱的那个御史郭琇就是汤斌给举荐上来的,会迁怒他一点不稀奇,但是要针对他也不急于这一时,明珠更不会傻到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给自个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