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工不在,跨海桥梁不开工,律风应当是休息的。
可他坐上副驾驶,重新打开电脑屏幕,上面整齐交叠着数篇论文,等待他仔细详读。
殷以乔专心开车,好奇问道:“你在查什么?”
律风头也没转回答:“岩石。”
跨海大桥身下坚硬的岩石,阻碍了迅速的工程进度。
南海海峡海床上,分布着大量花岗岩层,他们一路从浅层进入较厚区域,无可避免地发现再往深处,钻孔不成问题,但是桥基座的钢结构也许无法承受海底压强。
海洋的深邃莫测,创造了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
在强压与岩石双重作用下,他们想要树立的桩子,将会面临比16级台风、八级地震更为严峻的挑战。
桥基是一切的根本。
跨海大桥必须稳稳地立在海面上,就必须穿透脚下的一滩花岗岩。
“南海海峡的地质情况很特殊,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所以想找找国际上研究洋底岩石的资料……”
律风心情低落又烦恼,“但是,没什么帮助。”
南海地质研究,连国内的专家都还在探索阶段,国际更不会有什么帮助。
花岗岩、玄武岩、安山岩的国际结论,都可以被合金钻头击破。
可偏偏跨海大桥下面的花岗岩,远远没有国际论断那么容易。
“国外对岩层的研究,更多停留在追溯成因方面。钻孔、立桩、建基,完全在他们的研究里是一片空白。几十年过去了,最先进的研究理论,竟然还是当初挖掘英法隧道时,穿透石灰岩的论文。”
律风的手指敲在电脑键盘上,绝不相信国际研究如此落后,“看起来外国优秀的桥梁工程师都把优秀的技术藏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我们似的大方。”
中国建成曲水湾大桥、乌雀山大桥,都热衷与国际分享经验,讨论交流。
等他遇到麻烦了,去求助国际研究,才发现国外这群攻坚克难科学家,还没国内建设集团懂打桩。
律风撇撇嘴,关掉那些落后中国十年的海底钻孔技术,长叹一声,“他们太小气了,我们还去做过不少讲座,论文都是公开共享的呢!”
殷以乔听完他的小抱怨,忍不住笑出声。
“小风,因为你们给的论文、传授的技术,在外国人眼里跟神话没区别了。你就算手把手的教,他们都学不会。你就不一样了,给你一篇论文,你能把人家奋斗了几十年的研究,瞬间学得透彻。”
超长跨江轻型钢结构大桥,地震带盘山而立大桥。
给外国人三十年,他们也只会严谨考察得出结论:此处不宜建桥。
殷以乔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国际桥梁工程师藏私。
但他十分肯定——
就算有藏私的技术,只要敢亮出来,就会被勤劳勇敢的律风同志,扒着论文,吃得干干净净。
律风哼哼地关上电脑,“我哪有这么快的学习能力。”
他还得做实验、还要搞测试,最重要的是分析材质与地形匹配程度,一篇论文怎么够?
律风无奈地撑着车窗,感受台风过后清新的空气。
“我还是等翁总和瞿工吧。希望他们能从工程研究所带回来好消息。”
中国的桥梁,还是得靠中国的研究。
可惜,内幕八卦传播者瞿飞,整整两天没有回音,仿佛被抓了起来丢进了信号隔离区,律风发消息没有回答,打电话也一直占线。
倒是翁承先打电话回来,询问了台风过后的情况。
“没什么问题,这场台风登陆立安港,风速还不到6级,应该是被里可岛削弱了。”
“那就好。”翁承先满意道,“我和瞿飞还要进研究所实验室几天,他们拿到了之前分析花岗岩的数据,正在做实验模拟,我们晚点回来。”
一句晚点回来,大约是一周时间都没有回来的迹象。
翁承先时不时跟副总工、律风了解工作,而瞿飞就像人间蒸发,投入了实验室的海洋,一去不复返。
微信消息没有回复,律风便不发了。
不用想也知道,行事散漫的瞿飞,被亲师父压着干活,绝对没有玩手机的空闲。
没空闲就是好消息。
律风之前的焦虑、烦恼,都在安静之中,逐渐消散。
国内丰富的造隧、穿山、架桥经验,已经足够国内建设集团与众多桥梁专家,形成一套完整的桥隧体系。
一定有不少人对海底裂层、岩石进行了广泛研究。
翁总工和瞿飞能够待在研究所那么久,必然有了突破方向,总不会空手而归。
律风满怀期待,按部就班的跟着副总工进行宝岛那段的跨海大桥检查工作。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令他斗志昂扬。
每次路过工地对面泥泞的工地,都在期待那里搭起同款蓝围栏的模样。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律风刚刚登上例行检查的船舶,都接到了瞿飞的电话。
“嘿,律风!”久违的声音依旧那么粗犷轻浮,“我们带着解决方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