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本就是中原核心地带,人口稠密是应该的!就算只有极小一部分人口跑出来成了流民,那也不敢想象!
按照惯例,刘彻应让人安排着流民往上林苑疏散——上林苑荒地多,而且都属于皇帝,而不是某个地主豪强。分土地给这些失去了土地的老百姓,让他们开荒种地是再好不过的。
这个做法没有问题,关键是还得照管这些流民这段时间的生活。从开荒到收成,这中间这段时间,这些流民该怎么过?国家养着吗?
如今国家是有钱了,但用钱的地方也多,也不可能这么随便料理!
要知道长安附近的小老百姓,生活艰难的也好多呢!虽然流民很可怜,但他们走到长安就能分田地,然后被朝廷养到得收成的时候…确实让人不好想。
朝廷不管,放任这些老百姓去借贷,日后在长安扎根后,自然能还钱?——但这只是美好的想象,一旦开始背负债务,很少有底层老百姓能从这个泥潭里挣脱出来。辛辛苦苦工作,最后都给一帮子钱家做工了!
其实这种事情原本也有一套解决的流程,只是刘彻对原本的那一套都不太满意。于是下旨让朝臣们讨论讨论,争取拿出一个更好的法子。
然而直到下朝,也没个结果。
刘彻下了朝,韩让觑他脸色,觉得并不坏——是的,虽然朝堂上的事情不太顺,但说实在的,当皇帝的,又有多少日子能做到朝堂上真的无事,做到天下太平呢?真要是有人说到了那个程度,估计不是什么众正盈朝、海晏河清,而是奸佞当道、国君荒唐了!因为只有这种情况下,天子才真会以为如今已那么好了!
习惯了之后,只要不是匈奴入侵这种级别的麻烦,刘彻已经能做到处理国事的时候是处理国事,工作之外是工作之外了。
于是韩让低声说了这些日子调查的结果。
“陛下…乐平公主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刘彻背着手走在宫道上,路上有宫人见到天子仪仗,纷纷退到一旁行礼。刘彻目光没有变,依旧目不斜视。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韩让继续说。
旁边的韩让弯着腰,将自己派人调查的结果前后都说了——其实就是乐平公主一直嫉恨嫣翁主!这次她以为天子恶了不夜翁主,日后不夜翁主无人可靠,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先不说这里显示出来的极度愚蠢…话说,才刚刚收到情报,就立刻跳了出来,真的没想过情报错误,或者可能有什么意外吗?韩让知道的时候都被这位公主蠢哭了!只能想,乐平公主确实很嫉恨嫣翁主!不是深恨,怎么可能一会儿观望都等不及?
不是没想过可能出现情报错误,而是不愿意相信有那种可能!因为真是那样,她就不可能报了自己的仇怨了!理智不会让她那么做!
天子恶了不夜翁主的情报其实只是让她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服理智,所以下意识地没有考虑太多。因为考虑太清楚的话,理智又会限制她的行动。
不得不说,韩让不愧是揣摩人心的高手,真相也和他猜测的不远了。
但在这件事上,乐平公主刘妙的愚蠢,又或者她的心理变化,都只是小处。让韩让来说,真正会惹怒天子的应该是另一件事…
果然,天子冷哼了一声:“那传递消息出去的宫人呢?”
韩让连忙道:“这人原是寿少使宫中的宫女,当初并未跟随寿少使、乐平公主出宫。几次安排,后来才到陛下身边,平日专为陛下捧鞋履的。此时查明了,以让人关押了起来,只等发落。”
天子身边必然有不少宫人向外传递消息…接收消息的人目的不一样,但总归是为了摸清楚天子的心意,然后捞取好处之类。这种事情无法完全避免,除非当皇帝的不打算用人了!
但是这种宫人被抓住的时候还是要特别严肃的处理——都是做给天子身边的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做的!
这个世界上惜命的还是大多数,被收买一些是无法避免的,但这种抓住就严惩的策略能够杀鸡儆猴!让这种事局限在比较可控的范围内。
刘彻点点头…具体要怎么‘发落’,自然有专管这种事的永巷宦官去处理,身为天子怎么可能连这种鸡毛蒜皮也亲自叮嘱?
而过问完此处之后,他就冷笑了一声:“所以刘妙的意思,若是朕恶了阿嫣,她便能随意欺侮了?”
天子说着话的时候韩让只低着头,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天子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说起来陈嫣的靠山可不少,但又挺脆弱的。太皇太后厉害吧?但有眼睛的都知道,太皇太后身体情况就那样,眼看就不行了!还能靠几时呢?
大长公主这个母亲也是好靠山,可是大长公主之所以能如此风光,靠的不也是太皇太后吗?没有了太皇太后,大长公主的权势至少要降几个档次!
皇后娘娘…说实在的,这更是一个笑话了!皇后并不被天子所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皇后还无子…这就致命了!大家可不健忘,当年薄皇后的事情并不远啊!皇后这个位置,无宠、无子,若不是有背后的靠山撑着,能干什么?至于皇后背后的靠山,那正是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
这么一想,佷容易就明白了,如今在长安风光无限的陈嫣,也只是外强中干而已。天子恶了她,她又能靠谁去?
当然了,一般人还是不能欺负她的,单纯以地位论,她也是大汉一等一的贵女!可是刘妙并不是一般人,如果单纯以地位论,她可比陈嫣更高贵!她可是公主啊!
就算她得罪了陈嫣又如何呢,只要陈嫣那些靠山不在硬扎了,她也就不怕了!因为这种情况下,没人真能为了陈嫣受委屈,给她什么教训!
站在刘彻的角度,他可以将刘妙的心思分析的透彻。也正是因为透彻,所以更加生气!
若是没有他,其他人就能随意欺侮陈嫣?光光只要想到这个可能,他都觉得气愤…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不可能不管陈嫣的,但他会忍不住去假设——听起来很绕,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假设阿嫣成了一个小可怜,过去那些嫉妒她风光的人后来都掉过头欺负她。光只是想想,刘彻都不能忍了——连他自己都没欺负过阿嫣呢!处处小心翼翼对待…其他人却想欺侮她!?
“阿嫣就不该对这些人太好!当初阿嫣住在宫中的时候帮过多少人?从来只替人说好话…朝堂上,后宫中,受她恩惠的人少吗?可是这些都是白眼狼!到如今谁还记得那些好?只是嫉妒阿嫣日子风光罢了!”刘彻冷冷道。
对于天子这种一句话打翻一船人,因为刘妙搞事情,就把所有人归类为白眼狼的行为。作为天子身边最受信任的宦官韩让,丝毫没有纠正的意思!纠正做什么呢?真当天子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吗?说的更直白一些,天子就是选择性忽视而已!
天子生气了,需要一些人出气,现在只是骂人,已经算是好的了!
对于天子来说,一部分人的清白与嫣翁主相比,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呢!
“陛下说的是!嫣翁主多好的人啊,当初先帝时还是个孩子,却是能帮的都帮!说起来当初寿少使若没有嫣翁主帮着说话,恐怕也得不到封号了…先帝本将她忘了的,如今却是这样!”韩让语气中也有一些同仇敌忾的意思,至于是真是假,那就见仁见智了。
‘少使’是很低的一个后妃品阶,但再低的品阶也比没有品阶来的好!后宫中没有品阶,而又确实成为皇帝女人的,都会以‘某姬’来称呼。这些女人因为没有品阶的关系,连相应待遇都没有,只能在后宫中没名没份地过活。
如长沙王刘发的母亲唐姬,就算生了儿子又如何?在宫廷之中始终是很多人怠慢的对象。
刘彻‘哼’了一声,又问韩让:“让查的乐平侯如何了?”
韩让不敢掉以轻心,立刻道:“查到了一些事儿!其他的都是小事,只一条,乐平侯卫侈强买田宅,触犯了律法。后有人状告,却被乐平侯买通官吏,从而无事。”
韩让很清楚,皇帝让他查的绝对不是乐平侯卫侈这个妹夫今天吃了几碗饭,昨天出了几回门这样的小事。明显的,天子是想找麻烦!
他也只能心里可怜可怜这位乐平侯了,尚了一位公主,什么好处都还没捞着呢,这就先被牵连了。要说类似强买田宅,与长安官吏有所勾连,这种事,全长安的权贵不敢说全都有,但十个里面八个有,这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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