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头打量半长着口的程远志脑袋的李轩,听闻身前黄巾口吐“程贼”,斜脸瞥了眼正跪地答话的家伙,又收回了目光。
刘备闻声却兴奋的脸色涨红:“军都大乱?”
“刘公与仙帅义释被俘太平道弟兄,诸营皆感大恩。”
被摁着的黄巾卒昂首间额上皱起了几道抬头纹,纵横沟壑的老脸上,显也是穷苦人出身,眼巴巴的望着身前的刘备等人,突然脸上闪过一抹恨意,咬牙道,“谁知程贼拒不允被释兄弟入城,邓副渠帅劝诫几句,便挨了一顿鞭。”
“呦。”
李轩闻声乐了起来,“邓茂败成那德行,副渠帅还没被撸呢?你叫什么?”
“回仙帅问,小的人称王老实。”
王老实巴结的牵了牵唇角,似坚毅的抿了抿,声音发沉,“小人原名王蒙,被蛾贼裹挟,不敢露名于人前,以免祖宗蒙羞,营中只以王老实相称。”
“造反都藏头露尾,瞻前顾后,确实够老实的。”
李轩差点笑出来,“你是邓将军麾下的?把前因后果说说。”
虽是让人说,却没叫帐兵松开三人。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鱼肠藏剑,荆轲刺秦。高渐离眼都瞎了,还听声辨位的击筑刺杀呢。一颗人头,真假谁知?让人借着真头来一下,更没地儿喊冤去。
“小人与邓将军不是一营,忝为本家王双戟副渠帅家兵。”
王蒙冒任的本家,本家看在同姓的份上,让他做了个帐中伺候洒扫的家奴,他却以亲兵自居,“我家将军统带的是程贼右营三十屯,昨晚程贼鞭邓将军后,入前营醉酒。前军屯领蔡和潜入右营,与我家将军一起举义,共诛程贼……”
从王蒙的叙述中,军都兵变的前因后果,慢慢清晰了起来。
王蒙身后的二人,就是劳改营让黄巾战俘自愿选择去留时,选择走的人。
当日六千余黄巾战俘被放出营,其中近三千选择了北入军都,重回黄巾。
可军都先是收拢了一批,继而城门大闭,不再放归来的黄巾弟兄入城了。
黄巾战俘是依次走出北方军营地的,一股股的抵达军都城下。
待军都城内知道为何战俘被放归,程远志怕有诈,下命紧闭城门。
北归的黄巾战俘不少是原邓茂麾下,邓茂劝诫程远志放人入城,惹得本就对因邓茂大败,幽州大好形势一夜骤变的程远志大怒。
以败军之罪,用鞭又治了邓茂一顿,黄巾中开口求情者,皆被治罪。
其中,就有程远志的前军屯领蔡和。
只不过,随着一股股被释放的黄巾战俘相继抵达军都城下,城门前鼓噪愈甚。
得到回报的程远志,先是令城上放箭驱离,被左右再次劝谏后,改为收拢。
放回的黄巾终被放入城中,却皆被集中关押在东南露天一角,不得食不得水,且有同为黄巾的袍泽,持戈披甲看守,引弓相对。
同室操戈,惹得还归的黄巾战俘大恸。
程远志不放归来的黄巾俘虏入城,是有道理的。
从先前归来的黄巾战俘嘴中,北盟连掳来的战俘,干三年都发地百亩的承诺,让其心惊肉跳。
北方军既然说让战俘自己选择去留,愿走的说释放,就释放。那这要为战俘三年后分田百亩的诡事,起码就有三分真了。
干一年能挣三十多亩田,谁还干黄巾啊?
战俘都能苦役三年,挣百亩田出来,我若投过去,岂不一两年就有百亩田?
程远志不敢让这种事动摇军心,可一鼓破州治,杀幽州刺史,风光无限,剧烈膨胀到近二十万兵马的黄巾大军。短短时日,就接连崩溃,被分割包围,六万余人坐困愁城。
如此剧烈的反差,莫说军心,程远志自己都严重动摇了,躲入城中充帅帐的大户府邸,借酒浇愁。
帅府前街,负责府前守卫,巡街的就是黄巾前营中的亲屯。
黄巾的前营与正规军的先锋不同,多是裹挟与新入的黄巾。攀城为先,遇战阵先上。把敌磨疲打累,有了空子,黄巾主力才会一拥而上。
前营亲屯,就是前营的督战队,军侯就是蔡和。
蔡和本就对前途悲观,陪绑挨了一顿打,更是起了异心。
恰程远志醉酒,或是对因怒牵连蔡和有愧,就出府入了蔡和亲屯。
蔡和顺势摆宴,留程远志一起醉酒。其却趁程酒醉,偷偷潜去黄巾右营,联络私下交好,多次对程远志口出怨怼的副渠帅王双戟,共同起事。
黄巾如水,全是一渠一渠,一股就是一小帅。王双戟在右营领的就是一大股,被蔡和说动后,即假传将令,邀右营正帅于大目,同赴前营赴宴。
就在前营府宅中,二人先于内室诱杀于大目,后王双戟带随侍亲兵,以为于大目报仇之名,当席火并程远志。
蔡和翻脸,谓程渠帅今能鞭挞为城外弟兄求情之诸将,轻杀一营之帅,安知其明日不杀尽吾等?
遂引前营兵马,与王双戟一起火并程远志,尽杀其亲兵。
兵变一出,军都大乱。
王双戟杀程远志造反,是为右营主将报仇,右营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