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吵。」庄太后闭着眼道。
静太妃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讥的笑:「庄锦瑟,你当真不怕死?」
庄太后依旧闭目养神,显然不打算理这个聒噪的女人。
静太妃没生气,她垂眸拾起一根衣摆上的银丝断发,笑道:「一晃我们都老了,日子过得真快,好像我们也没进宫多久。姐姐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在御花园,姐姐穿着皇后凤袍,与诸位姐妹坐在亭子里聊天。我不像姐姐进宫就能做皇后,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贵人,连到姐姐跟前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宫人的引领下远远地给姐姐磕了个头。姐姐甚至都没看我,只叫宫人赏了我一个玉镯,就是这个玉镯。」
她说着,伸出左手腕,拉起袖子来,露出一个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
「姐姐是庄家嫡女,亦是昭国皇后,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哪怕随便拔下一个镯子赏人都是价值连城。姐姐知道我当时在想什麽吗?我在想,世上怎麽会有如此幸运的人?出身显赫,地位尊崇,云鬓花颜,貌美无双,集帝王恩宠於一身……这世上还有什麽是姐姐得不到的?我连羡慕姐姐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谁能料到,我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人竟恰恰入了姐姐的眼呢?」
庄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谁年轻还没个眼瞎的时候?」
静太妃噗嗤一声笑了:「姐姐可真会说笑。其实我是感激过姐姐,也想过要与姐姐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可谁让姐姐这麽心机?明面上抬举我,背地里却不过是拿我当成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庄太后终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不耐:「静妃,是你眼瞎还是哀家眼瞎?」
她几时拿她做垫脚石了?
凭她也配?
静太妃冷笑道:「姐姐明知先帝心里想要的是你,却总推我去给先帝侍寝,不知道的还当我沾了姐姐多少光。可我明白,姐姐根本是在欲擒故纵。先帝去我那里,无非是因为想从我这儿听到一点姐姐的消息。姐姐真是好算计啊,这拿捏人的手段我等望尘莫及。」
庄太后懒得与她胡搅蛮缠了,她爱怎麽想怎麽想吧,有些人就是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静太妃却不管庄太后是否会回应自己,她嘲讽地笑道:「后宫嫔妃无数,先帝去任何人那里却独独不去姐姐那里,可姐姐又怎会明白先帝去哪里都没有心,先帝早把心留在了姐姐的坤宁宫。」
「呵。」庄太后冷笑出声。
静太妃微微困惑地看着庄太后:「怎麽?我说的不对吗?」
庄太后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静妃,你真可怜。」
静太妃的神色出现了一瞬的撕裂,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完美笑容:「姐姐这声静妃倒是叫我越发忆起当年。」
庄太后淡淡道:「你别一口一个当年了,想叙旧去后面那辆马车上找蔡嬷嬷,哀家想清静。」
静太妃垂眸将手中那根断发扔在了地上:「姐姐就不好奇我为何要离间姐姐与泓儿的关系?」
别说,庄太后还真不好奇:「一个人作恶多端还需要理由吗?非得尝尽了生活的苦,来一句你是被逼的,你情非得已,你究竟是想感动哀家还是想感动你自己?」
静太妃的笑容淡了下来:「姐姐说话还是这麽不留情面。」
庄太后再度闭上眼,这次打定主意不理静太妃了。
静太妃约莫是自觉无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挑开帘子往外望了望,忽然惆怅地开口:「我想去边塞看宁安,姐姐陪我一起吧,宁安见到母后一定也会很高兴。」
庄太后的眉头动了动,没睁开眼睛。
弄了半天只是想带她去边塞见宁安,这理由谁信?
静太妃喃喃道:「我们都去见宁安最后一面。」
这话怪怪的。
庄太后怀疑静太妃的精神已经有些失常了。
静太妃放下帘子,看向庄太后笑了笑:「毕竟我们上了年纪,折腾不了第二趟了。」
似乎是在解释上一句话。
然而下一秒,她又笑道:「又或者,见完宁安,我就会杀掉姐姐了。」
夜幕降临。
京城的搜捕毫无进展。
皇帝站在巍峨的城门下,看着守城的侍卫对入城的百姓逐一进行搜查,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魏公公看着皇帝干裂的嘴唇,心疼地说道:「陛下,您都奔波了一整日了,去歇会儿吧,何公公会看着的。」
皇帝的眸子漫上一层凛冽的寒霜:「母后还落在那个女人手里……朕不累,找不回母后,朕不会歇息。」
这一次,他不会再把母后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