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捕捉到射向她们的目光。

应桐桐顺着同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男人。

这个叔叔她见过的，在看是是的时候。

应桐桐咧嘴微微笑笑，不料这一笑仿佛开关，叔叔朝她走过来了。

同桌扭头问：“你认识他吗？”

叔叔好高好帅。

应桐桐不确定，最后答：“见过。”

话一落原戚生走到围栏前，屈膝，蹲下来。

他气场温和甚至柔软，两小孩不怕。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

原戚生没仔细观察过应桐桐，只记得对方乖巧可爱，甜甜的。

现在离近一看——

乌黑柔顺的头发微自然卷，额头敞亮肌肤细白，脸蛋有着婴儿肥，耳鼻唇皆恰到好处，气色极佳。

小指甲修得很干净，初华幼儿园的校服合身绵软。

她的身材既不似挑食小孩的干瘦，也不似贪吃小孩的肥胖，就是刚刚好，特别特别好。

应如是将孩子带的很好。

原戚生深深凝视的目光叫应桐桐和同桌疑惑。

应桐桐有点别扭，却没有感到害怕，开口问：“叔叔，你找我吗？”

小孩的声音像是最干净的一掬清泉，干净透亮，亦如她的眸子。

这双眸子有应如是的影子。

原戚生脑海里一瞬间想出无数条开场白，最终吐出嘴里的却是一句，“祝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话说完原戚生抿紧嘴，仿佛被针线缝起来一般。

手心流汗，不是潮的，他紧张了。

他竟然叫幼儿园小孩好好学习——

应桐桐眨眼，小声“嗯”一声。

一声“嗯”像是放松剂，原戚生的紧张褪去些。

应桐桐有这样的能力。

原戚生蹲得更低了，智商上线，“你是个很棒的孩子，上次吃饭就发现了——”

“我想认识你爸爸，交流信息，怎么有你这么好的女儿——可以吗？”

他说话徐徐，和幼儿园叽叽喳喳背景声截然不同。

他在等应桐桐的回答。

同桌抢答，“应桐桐没有爸爸。”

应桐桐点头表示赞同，还补上，“谢谢叔叔。”夸她很好。

原戚生作出微微惊愕的模样，“你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我爸爸死了。”应桐桐踮踮脚，拉拉衣摆。

最近好像总听到：爸爸爸爸爸爸。

原戚生闻此面不改色，他将金框眼镜取下，亲和力更加强大。

循循善诱，“他怎么走了？”语气遗憾，似乎没人和他交流育儿方法。

应桐桐不喜欢去世的爸爸，又维护是是，稚气道：“他不好，自己坏死的。”

仿佛说一棵菜自己腐败一样。

“我不喜欢他。”她和是是永远是一边的。

原戚生一脸深思状，又道：“万一爸爸不坏呢？你会喜欢他吗？”

应桐桐不傻呐，“每个人只有一个爸爸妈妈。”

就像是是只有一个一样，亲妈是亲妈，但应桐桐最惦记的只有是是。

而爸爸既然是坏的，就不可能不坏。

所以，“我爸爸是坏的。”

这个结论令人沮丧。

叔叔鼓励过她，应桐桐也鼓励叔叔，“希望叔叔能做个好爸爸，然后有个好宝宝。”

幼儿园第一道上课铃声响起。

原戚生抓紧说话，吐露心声，“你想要爸爸吗？”

应桐桐被问懵了，说了她爸爸死了，而每个人仅有一个爸爸，叔叔怎么还问个不停。

小孩眉头一拧，反问：“爸爸可以和我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每天陪我吗？”

幼儿园小孩应该有性别意识，所以不能一起洗澡。

等孩子以后大了，也不能一起睡觉。

每天陪孩子——

等原戚生忙起来实验室就是半个家。

原戚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含糊道：“爸爸不是做这些的。”

应桐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孩音软糯，“这些都做不到就不需要他了。”她不需要其他。

是是都能做到。

除了最近上班有点点点点忙，不能陪她而已。

第二道上课铃声响起。

同桌拉起应桐桐的手，“走吧。”

应桐桐点头，对着陌生又熟悉的叔叔摆摆手，“我上课了。”

原戚生摆手，道：“再见，很高兴和你说话。”

应桐桐小公举般矜持地笑笑，两个女孩小步跑开。

原戚生蹲在原地没起身，目送小小的身体远去。

涌向门口的小孩有点多，应桐桐像是小舟，被挤来挤去，差点摔倒——

原戚生又紧张起来了。

好在应桐桐斜身，躲向一边稳住身体。

余光里瞥见叔叔还停留在原地，很乖地再次举手，放在耳朵旁边摇晃。

拜拜了。

叔叔快回去吧。

等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应桐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内。

原戚生好久才收回视线，起身。

胃又疼起来了。

手按压在腹部，外人看不出力道轻重。

缓步走向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