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 / 2)

早在她与崔莘海相斗的时候,李斯年便暗中与崔家联系,如今崔莘海死了,崔家倒台,不复当年的执掌京师兵马气吞山河的嚣张模样。

可这并不代表着,李斯年现在与崔家没有联系。

之前李斯年便说过,宫中只有一个薛妃实在少了些,天子耳根子又软,薛妃的枕头风一吹,天子的心思便跟着她走了。说这样下去不好,建议程彦往天子身边塞个自己的人,不说如薛妃一般挑拨事,但最起码天子身边有自己的人,宫中有什么消息他们也能提前知道。

程彦那时只说不好。

往天子身边塞人,年龄肯定不能太大,从十五六岁中的少女里面选,年龄与她相仿,可她的舅舅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对大叔配/萝/莉没意见,但舅舅妻妾成群,根本不缺女人,宫里的宫女他还看不完,怎么有心思再纳美人入宫?

更何况,舅舅也不是一个贪花好色之人,将人送进宫,很有可能在宫里蹉跎一生,怎么算怎么都是无用功,所以她并不赞同李斯年的想法。

但李斯年还是往她舅舅身边塞了人。

虽说那人是崔家的,但以她对李斯年的了解,这件事多半是李斯年促成的——崔家自崔莘海死后,便受了舅舅的厌弃,无论是崔振波,还是崔元锐,都在被舅舅逐渐架空,这种情况下,舅舅不持续追究崔家的罪过已经是大度了,怎么可能再纳崔家的女儿?

也只有李斯年,才有这种手段,让舅舅纳了自己讨厌的世家的女儿。

李斯年道:“崔家的日子日渐艰难,总要为自己寻条出路来。”

“这位崔美人本是崔家嫁出去的女儿,崔莘海死后,她被婆家休弃,回了崔家。前几日太后宫中设宴,崔元朗的夫人带她出席,她被人奚落了几句,正巧被陛下撞到了,陛下看她可怜,便安慰了她几句,将她收在宫里。如今给了个美人的封号,安置在薛妃宫殿旁边的猗兰殿。”

程彦眉头微动,打了一个哈欠。

或许是赶路太累了,她总有些犯困,但不李斯年说完事,她睡觉也不安心,便揉了揉眼,强撑着精神。

大夏风气开放,儒家思想并未占据主流,离异的女子再嫁,委实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天子莫说纳离异女,就算是封歌姬为后,御史们也懒得给眼神——世家女大多爱摄政,小门小户出来的宫妃,不会过多干预朝政,这对于最讨厌后妃干政的朝臣们来讲,是件好事。

清河崔家已经倒台,崔家女入宫,没有强势的母族作为依靠,很难在后宫翻起风浪。

朝臣们对于天子独宠薛妃的事情早就看不过眼了,如今来个崔家女,分一分薛妃的宠爱,对于朝臣们来讲,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崔家女刚入宫便封了美人,又住在薛妃旁边的猗兰殿,只怕其中还有朝臣们的推波助澜。

程彦道:“她刚入宫便得此宠爱,只怕薛妃容不下她。”

李斯年笑了笑,眼底浮现一抹极浅的狭促,道:“那可不一定。”

“说起来,这位崔美人,与咱们的薛妃娘娘还是旧相识。”

程彦有些意外,奇怪道:“薛妃长于武阳,崔家女长于清河,她们俩怎会认识?”

李斯年轻啜一口茶,眼底眸光潋滟,道:“人活一世,谁心里还没些秘密?”

“咱们的那位薛妃娘娘,心里头可是藏了不少东西。”

程彦对薛妃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而是问道:“她既然与薛妃相识,又怎会替你做事?”

她之前不赞同李斯年给舅舅塞美人,一是耽误那人的一生,二是她觉得委实浪费,她舅舅三十好几的人了,纳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实在糟蹋。

但崔家女不一样,她之前嫁过人,想来年龄不会太小,又是走投无路才入的宫,入宫是她最好的选择,也算不得蹉跎一生。

“相识不代表一定交好。”

李斯年轻笑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薛妃娘娘独宠后宫太久了,来个人分一分陛下的心,才能让她看清当下局势。”

李泓正值壮年,她的儿子未尝没有问鼎帝位的可能,可为了东宫之位,便与他的小翁主为难,便是愚不可及了。

程彦听此,便不再多问。

李斯年做事,从来是万分妥帖,让人寻不到一点错处的,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大概就是他行事过于狠辣些,眼里瞧不到人命。

可这一点缺点,也在她的熏陶下慢慢纠正过来了。

想到此处,她心中颇有成就感——纵然李斯年不曾将她引为知己,纵然从不曾唤过她的名字,开口闭口总是小翁主,但她还是影响了他,一点点在改变他。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完全放下心里的防备与偏激。

程彦很是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李夜城封侯,李斯年恢复身份,舅舅不再对薛妃偏听偏信,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

想起李夜城,程彦忍不住问道:“对了,杨奇文那里如何了?”

她很是怀疑,将许裳运送军粮的事情透露给北狄的那个人,便是杨奇文的暗桩。

若不是她担心李夜城遇害,及时赶到雍城,化解了北狄的阴谋,只怕此时许裳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仅许裳,还有方城,与方城的数万将士与百姓。

做出这种通敌叛国事情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想起战场上的凶险,程彦声音冷了一分,原本控制不住的睡意,也被此时心头的怒火冲散了许多:“他的暗桩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刚落,便看见李斯年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落在她的发间。

李斯年掌心温暖,揉了揉她的发,轻笑道:“我的小翁主,你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程彦微微一怔。

微风拂面,李斯年身上特有的月下香清香幽冷,漫不经心闯入她的鼻尖。

她对李斯年突然间的动作有些意外,蹙眉去看李斯年,李斯年眸光温暖,潋滟如一池春/水,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其他东西。

她看不明白。

李斯年的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像是溪水扣在岩石间,听了让人舒心得很:“有我在,你在担心甚么?”